他将衣服放到林寂染的手邊,又将床幔拉下,道:“弟子回避一下。”
林寂染摸索着将衣服穿好,床幔内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言慕站在外面,仍是能聽到裡面的動靜,指尖蜷縮在袖中,指節因克制而微微泛白。
師徒共處一室,師尊還在裡面換衣服……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不知又該如何編排。
沒過多久,林寂染便道:“好了。”
言慕剛将床幔挂起一邊,目光落在林寂染身上,忍不住道:“師尊,你……”
“嗯?”林寂染發出個疑問的尾音。
“師尊,外袍穿反了。”言慕話音中帶了一絲忍俊不禁。
林寂染有些微惱,目盲之後在徒弟面前鬧了笑話,竟然連這種丢人的事都做出來了,以後還如何立威。
她将外袍脫下,動作笨拙地将衣服翻過來,言慕實在看不下去,上手幫她将衣服翻到正面,又替她穿上。
林寂染放棄了,無比乖巧地任他給自己穿衣服。
一切搞定後,言慕又道:“這是弟子去附近藥鋪配的藥,敷在眼睛上,也許會有作用。”
他拿起一條浸了藥汁的白绫覆在她眼睛上,又在後面打了個結。
林寂染仰起頭,白绫有三指寬,遮住她的眼後,也遮住那清冷的目光。白绫之下,鼻梁的弧度愈發挺秀,唇色淡若初櫻,微抿着。
藥汁冰涼,讓她強行突破後刺痛的雙目舒服許多。
如今,她已是化神後期。但這次強行突破,逆天而行,她的修為還達不到這個階段,會給自身帶來反噬。隻能後面慢慢彌補小境界之間的差距了。
正想着以後該如何做,這邊言慕已經開始替她穿鞋襪。
……等等?言慕在幹嘛?
林寂染右腳被一隻手輕輕托着,掌心溫度堪稱灼熱,修長的手指正在小心翼翼為她套上羅襪,指腹偶爾不經意擦過腳背。
她心頭猛地一跳,條件反射般将腳往回縮了縮,從那隻手中掙脫。
“是弟子弄疼師尊了?”言慕的聲音依舊恭敬,卻比平日低沉了幾分。
林寂染心底長歎一聲,決定放棄掙紮。
都成廢人了,索性便心安理得當個廢人吧。
“繼續。”她破罐子破摔,将腳往前一伸,命令道。
表面上臉不紅心不跳,實際上心底已經羞憤欲死了。什麼都要徒弟幫她,哪裡還有半點師尊的尊嚴?
哪怕讓她聾了啞了,或是廢了手腳,都好過現在當個瞎子。
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從外面傳來,“咣”的一聲撞開了門。與此同時,言慕剛剛為林寂染穿好鞋,将她的腳放在床底。
“師叔,你還好嗎?!”
季珩剛趕回來,用盡了全身力氣,氣喘籲籲,額角都是汗,少有如此狼狽的模樣。
言慕瞥了他一眼,目光中帶着隐約不悅,擡手釋放一道靈力,房門瞬間合上。
林寂染道:“無礙,不必擔心。隻是會目盲一段時日。”
季珩的目光緊緊鎖在林寂染身上,她雙眼蒙着白绫,臉色蒼白,頓時心頭一緊,上前兩步道:“師叔,讓阿珩來照顧你吧,目盲行動不便,總要有人——”
季珩話音剛落,言慕便擋在他身前,聲音平靜道:“師尊有我照料,不必擔心。”
季珩皺眉:“你一人如何照顧得周全?”
言慕道:“師尊不想讓别人知道她雙目受傷之事。你頻繁來此,會惹人生疑,恐生事端。”
一聽,季珩頓時便明白了。他剛想再争取一下,林寂染忽然開口:“言慕說得對,他一人照顧我便夠了。”
既然林寂染發話,季珩不好再說什麼,隻能咬牙道:“是。若師叔需要,随時傳喚阿珩便是。”
說完,他又從懷中拿出幾瓶丹藥,放在桌子上:“這幾種都是治傷的丹藥,言慕,你記得服侍師叔吃藥。”
“自然不會忘。”言慕道。
門外隐約傳來人們來往的腳步聲,季珩目光掃過外面,也許會有兇手的眼線在附近。他沒多停留,道:“弟子先下去了。”
待季珩離去後,林寂染緊繃的肩線才漸漸松懈,抓過手帕,掩住唇,壓抑的咳嗽聲從指縫間溢出。雪白的絹帕上,留下點點血迹。
體内靈力不受控制地翻湧,如同一陣狂浪沖刷着經脈。
這便是強行突破境界的反噬,她還需要花一些時間馴服這些靈力,隻是不知道要多久。
言慕眼神關切,聲音低了幾分:“師尊如今狀況,身邊離不得人,弟子夜裡便宿在外間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