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帶連帶着玻璃被射擊破碎,世界驟然暗下。
橫濱的海風裹挾着血腥氣撞碎落地窗,月光傾瀉而下,室内的人因為這一突發境況而發出的尖叫。
穿着黑色外套和白色長褲的高個子男性——鋼琴家翻身落地,迅速翻滾進遠離窗戶不遠處的陰影裡。
幾枚子彈自窗外向室内.射擊,在鋼琴家剛才的落腳處炸出火光,男人輕佻的吹了個口哨,敲了敲耳側的無線通訊,“我說,信天翁,你安排的載具在哪呢?”
耳麥裡傳來信天翁張狂恣意的笑音「哎呀哎呀,不要急啊,還有三分鐘就到了。」
射擊結束,鋼琴家輕笑一聲,做出了堪稱是瘋狂的行為:他直接從陰影裡浮現,手腕翻轉,沖鋒槍直接向窗外換彈的人群射擊。
隐匿在黑暗樹林中的人在他的目光下似乎無處遁形,子彈精準的在心髒、頭顱又或是其他緻命處炸開血花。
重物倒地的沉悶聲音在暗夜中響起,房間的主人閉上眼,免于自己看見月光下鋼琴家的面容。
他死死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顯然對于這種事情很有經驗,知道自己該如何維系生命:不聽,不看,不說。
鋼琴家沒有理會,若無其事的笑了,“真是的,原本準備的驚喜完全被這幫人打斷了啊。”
在城市陰暗潮濕的地下——被稱為「Shadow Society」的組織,核心成員都懷揣着各自的秘密與罪惡。
他們有的曾是街頭混混,因盜竊、鬥毆被多次拘留;有的則是在金融領域折戟的失敗者,滿心不甘,妄圖迅速東山再起。
其對假.鈔的需求近乎瘋狂。在他們的計劃裡,假.鈔是打開奢靡生活大門的鑰匙,是他們在黑暗世界裡肆意妄為的資本。
*鋼琴家,幾乎可以說是這個橫濱唯一可以制造高精度“完美假.鈔”的人,在忽視該組織的頭目,綽号“夜枭”的人的招攬下,對方終于安耐不住,聯合其他組織對鋼琴家展開了圍捕。
鋼琴家對此見怪不怪,他作為手藝人,被其他組織盯上如同家常便飯。
隻是這個時間節點實在讓他有些不悅,他本想和旗會成員在新年到來之際,慶祝沈庭榆順利渡過「死亡拐角」,并且報答她在魏爾倫事件中的恩情。
宣傳官作為港口黑手黨的門面忙于在聚會中交涉,醫生趕去做手術,中原中也和“冷血”被派遣鎮壓組織。
而他在收到沈庭榆坐飛機離開的訊息後,本打算和信天翁先行去“舊世界”台球吧裝飾一番,等旗會各方成員忙完各自手頭的工作,再去那裡彙合。
然而意外橫生。
雖然是廢物組織,但如此精準的在這個時機出現,很難不讓人多加考慮。
像是……警告一樣。
鋼琴家的笑容淡了一些,蓦地,他的身軀緊繃,有什麼自樹林中的暗影扭曲膨脹,土地像是海綿汲水一般漲起,頂端出現了放射狀的裂紋。
有什麼事物破殼而出,黑色粘稠的液體填滿了那裂紋的縫隙。
異能者?
裝有碳鋼鋼琴線的電動卷線機瞬間自鋼琴家的衣袖中傾瀉而下,又被他看清楚來人後優雅收回。
“還真是不錯的出場啊,榆。”
鋼琴家臉上浮現出愉快的笑容,對自從那土殼中浮現的身影道。
然而那抹笑容在看清來人周遭的情況後便僵住了。
以沈庭榆為中心,以五米為半徑的地面上堆滿了大大小小的購物袋和紙箱,幾乎要将她整個人淹沒。
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些外貌奇形怪狀印着絢彩圖案,看起來像是煙花爆竹的事物七零八落的散在四處。
“嘔——”沈庭榆捂住嘴,面色扭曲而痛苦,她感覺自己像是賭場骰盅裡的骰子一樣,一路咣當着就回來了。
沒人告訴她這東西這麼暈啊??
不遠處傳來汽車的轟鳴聲,伴随着信天翁猖狂而有标志性的笑聲,越來越近。
“……哇喔,你是去走私了嗎?”鋼琴家心情複雜的問她。
沈庭榆面如菜色,“晚上好,鋼琴嘔——,”她扶住身旁的樹,舒緩一口氣,繼續道“真是好巧就落在這裡,你看起來遇到麻煩了?”
鋼琴家聳聳肩。
一輛張揚明豔的鮮紅色跑車沖到二人之間,揚起一陣塵土。
這種張揚堪稱是活靶子一樣的車的車窗搖下,露出信天翁帶着意外的面孔,他探出半個身子,難以置信的摘下臉上的防風眼鏡,确認來人。
在注意到沈庭榆的表情後,他愉快的大笑起來“哈哈哈!榆,真是不錯的表情,感覺你有了很不錯的返程經曆呢?”
“我說,”他拍了拍車門,那力度大到似乎要把價格昂貴的車輛拍出傷痕,“下次你要去哪裡,找我不就好了?”
*信天翁”掌握着港口黑手黨“快于步行的一切”,也就是交通工具。那是他的領域。運輸貨物的車輛,或是能夠避開海岸警衛隊雷達的運輸艇,都是他準備的。有時他也會根據情況籌備僞造車牌号的犯罪用車。
他原本是組織的“逃亡家”,隻要是有操作杆的東西他都能夠操縱,比任何人都麻利精準。甚至傳說他曾操作着一艘破破爛爛的漁船從海岸警衛隊的高速武裝直升機中逃脫,而組織中的每個人都對這個傳聞堅信不移。
隐沒的身影被空氣中無形的事物分割,敵人連哀嚎都沒有,便将性命抛棄在了夜晚裡。
幾十号人,中規中矩。
沈庭榆收回視線,她的目光注視着那輛張揚的、怎麼看怎麼不像是用來撤退的車輛,眼神遊移道“啊,下次一定。”
無視信天翁大喊着‘你怎麼這麼敷衍!’的背景音,她将散落在地面上的幾個禮盒抱起,“那些煙花是給你們的,信天翁,現在看來得麻煩你的部下幫忙收拾起來了。”
加特林煙花,這幫危險青少年絕對會喜歡,沈庭榆在看見的瞬間就能夠想象得到他們互相對轟的場景。
就是希望别把才重建好不久的台球吧炸了。
……應該不能吧?
沈庭榆突然發覺自己好像幹了件壞事。
壓下心底那點微妙的不安,她将手中的一個長的木質匣子透過車窗遞給信天翁,信天翁愣了一下,随後接過。
一把刀安靜的躺在鋪蓋着紅色内綢緞的匣子裡,刀鞘用硬木制作,表面塗有黑色或深紅色的漆,光澤柔和,嵌有銅制或銀制的裝飾片,雲紋和龍紋雕刻遊于其上,栩栩栩如生。奪目的是,那龍上鑲嵌了許多鮮紅色的寶石類的東西,那紅鮮明濃郁,将原本較為内斂含蓄的刀凸顯的霸氣而鋒芒畢露。
信天翁注視着那把刀,沉默着,半晌,他開口“給我的?”
沈庭榆挑眉“不喜歡?我定了好久哦?”
找到h國匠人定制的刀,由于那邊對于異能者管控非常嚴格,她沒辦法委托對方使用異能金屬,隻能退而求其次。
這次去也是順便給它帶回來。
信天翁眨眨眼,愉快的将刀抽出,刀身漆黑,刻有放血的凹槽,約60-70厘米,短小精悍,刀刃鋒利,經過精細研磨,刃口呈現出微微的弧度。
這是一把便于攜帶和快速出刀,适合劈砍和刺擊的刀。
信天翁笑了,像是一個普通的青年一樣,不帶任何含義,隻是因為開心而單純笑着。
鋼琴家從破碎的落地窗邁出,他對着自己身後,房間内閉着眼的人吩咐,“稍後會有人來掃尾。”
有什麼東西被抛擲過來,他擡手接住,那是一個禮品袋。
沈庭榆眨了眨眼,微笑着“新年快樂,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鋼琴家拉開跑車的副駕駛座位,聞言毫不意外,搖晃着手中的禮品袋,挑了下眉“多謝,新年快樂。”
“不用我們送你?”信天翁按了按喇叭,嬉笑着“敵人都已經解決了哦?”
雖然二人因為年會都沒有攜帶部下,但作為港口Mafia最傑出的一批年輕人,應付這種組織依然綽綽有餘,不過沈庭榆的到來倒是為他們解決了後顧之憂。
“我去找太宰。”沈庭榆解釋道。
信天翁“啧”了一聲。
那确實不适合他們去送了。
雖然他們和太宰治算不上有什麼深仇大恨,但由于各種因素,關系确實算不上太好。
總之能不見面最好。
不過……
信天翁看着沈庭榆,沉思半晌,突然壞笑起來,張開嘴,似乎想說什麼。
“你該不會是喜——唔唔嗚!!?”
細長而骨節分明的手幹脆利落的捂住信天翁的嘴,鋼琴家面帶微笑:“晚點‘舊世界’見。”
沈庭榆點點頭,瞟了一眼被迫安靜後開始奮力掙紮的信天翁,随後轉身離開。
車上的二人看着她隐沒在黑夜中的身影,信天翁眨眨眼,把鋼琴家的手拿下來:“我覺得他們好像不太對勁,你說榆她提前回來是不是因為太宰治?”
鋼琴家:“哈哈,快走吧。”
連你都看出來了,那必然是相當不對勁了。
***
“……我說太宰,其實,不給我寫賀年卡也可以喔?”
沈庭榆握着手中疊放的三張賀年卡,最上面的那張上面畫着許多圖案:筆觸驚悚,像是怨氣百年都不會散的惡靈。
我真多餘提前回來。
沈庭榆扭頭,冷漠的看着嘴裡叼着螃蟹下酒的太宰治。
“……你(嚼嚼)為什麼……不松蕪辛黏鯉蕪?(不送我新年禮物)。”
太宰治咔嚓咔嚓咬碎螃蟹的外殼,指着坂口安吾桌前的禮盒,和織田作之助手中的一沓紅包。
沈庭榆觀察着太宰治的神情,在他咀嚼的某刻快速精準的戳了一下他的臉,滿意的看見他被螃蟹殼刺到舌頭後吃痛的神情。
“螃蟹不就是嗎。”沈庭榆聳聳肩。
太宰治捂住嘴,這一下痛的他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好痛!你幹什麼啊!”
他将螃蟹殼丢入垃圾筐内,不滿的在心裡嘟囔。
那有送消耗品做禮物的啊?
“這是報複。”沈庭榆搖了搖手中的賀卡,“你這賀卡簡直像是在詛咒我早死早超生一樣,放棄了假期提前回來就為了受到這種詛咒實在是太不幸了。
她翻了翻疊放在太宰治送的賀卡下的兩張賀卡,眼前一亮“這張畫的好好!好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