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有疑問,自己去問王子。”
“呵……你休要拿祿壓我,我現在抓住你,就要問你!”
要看兩人争執不下又要動手,魯番适時沖了過來,大聲道:“公子彪,王子喚你去清點糧草!”
崇應彪如何肯聽?最後還是靠魯番叫了人來硬拖拽走。
饒是如此,他猶不罷休,頻頻回頭瞪向妲己。
妲己看到并不很氣,反還沖他嫣然一笑。
崇應彪臉上蓦地一紅,猛地扭頭回去。
“奇怪,彪為何如此恨我?”妲己笑吟吟問周伯邑。
周伯邑複又上馬車,望着前方,淡淡說道,“彪雖然沖動魯莽,卻不傻,能感知到怪異之處。”
狐狸聽了,怪道:“嗯?他這話是何意?倒好似在點你。”
妲己慢條斯理地攏着發髻,“無妨,我還唯恐他不點。”
狐狸更疑惑,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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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有蘇國,嫄己,蘇護,妲己的妹妹妺己,全都在等她。
一見到妲己,家人無不激動萬分,将她圍擁哭泣。
妲己安撫父母一陣,卻不見小弟,不由問:“忿生怎不來?”
妺己拭淚道:“他上次未能救你,說無顔再見你。”
妲己默然不語。
忿生那小兒,正是犯傻的年紀,也确實梗頭梗腦,頗有些崇應彪的脾性。
妲己無奈道:“他不來也好,其實我今日歸來,正有一要事想求父母妹妹……”
嫄己擦淚道:“好女,什麼求不求的,你隻管說來。”
妲己先在門縫看了看,确認周伯邑遠遠站在籬外,這才回身小聲說道:“你們可還記得,去祀我去林中,撿到的那頭白猿?”
“金戈?”妺己歎氣,“姊竟還惦念它?它近來春日躁動,食量極大,總是四處偷東西吃。昨日我放它回山林,今日它又跑回來,真真叫我愁死。”
原來,去祀妲己與妺己前往林間為巫醫采藥,曾撿到一隻白猿。
這猿生得很奇特,天生白毛紅眼,所以被母親抛棄在路邊。妲己和妺己見它可憐,便将它撿來養大。
兩人是它名義上的娘,為它起名為金戈,養在林中小屋,閑來無事便陪它玩耍,教它識字跳舞。
“回來就好,我正要用它。”妲己從懷中拿出一個竹筒,打開給母親看;裡面别無他物,隻有一段布條。她更加低聲說道:“母,商軍五日後就要拔營,到了那日,你們悄悄将金戈放出在軍前,再将這竹筒裡的布條與它聞了,叫它去尋氣味相同之人。”
蘇護不解:“好女,這是何意?”
“父,我此時無法細說,你們隻要照做便是。切記切記。”
話至此處,周伯邑已來叩門:“妲己,你我該歸營了。”
嫄己忙将竹筒收入懷中,鄭重說道:“好女,有我與你父在此,你萬事無需心急,自放心歸去便是。隻是這一别,此生又知何時才能再見你……若日後受了委屈,誰又來為你撐腰……”說到這裡,她再度流淚,心如刀絞,“我可憐的女,你務必要将自己顧好……”
妺己與父親也哽咽難言,泣不成聲。
妲己心中縱然百般不舍,卻如何能不走。打開門時,她又回頭深望父母妹妹一眼,再三咬牙,這才決絕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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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時,日頭向西而懸,紅光漫天。
周伯邑先将妲己送回帳裡,囑咐守衛看管好,随後才回自己營帳。
剛到帳口,就聽到内裡傳來崇應彪的大叫:
“——妲己定在引誘于你!你莫不信我!”
周伯邑掀簾的手一頓。
此時,崇應彪急得臉紅脖子粗,正在和武庚争辯:“你莫要被她迷惑,你若不信,我去為你試探她如何?”
武庚手支着額角,因為眼上蒙布的緣故,叫人讀不出情緒。
他冷聲問:“你想如何試探?”
“我就去問她,說,「你治好王子,王子欲娶你,或命你随意擇人嫁之」,看她是何反應!呵……她肯定要說嫁你!”
武庚輕嗤一聲,隐隐發笑。
彪費勁讀着他表情,有些疑惑——
怎麼王子聽了自己的話,反而有些愉悅起來?
不,一定是自己看錯!
周伯邑聽着裡面沒了動靜,這才掀簾進入。
察覺到冷氣湧入,武庚微微側頭,随即問:“是邑歸來?”
周伯邑躬身:“是我。已送妲己見過族人。”
武庚越發笑意明顯:“她可歡喜?”
周伯邑神色複雜,“她……确實歡喜。”
聽出他聲音異樣,武庚心頭一轉,猜到原因:“方才彪之所言,你已聽到。”
“是……”
“既如此,你如何看,說來。”
周伯邑先看了彪一眼,這才道:“我認為彪之顧慮,其實不無道理……”
崇應彪訝異打量他,語氣熱絡了三分,“哎呀,邑,想不到你這人确實不錯!”
武庚沒想到他會幫着彪說話,手指敲擊着幾案,一時不再言語。
周伯邑覺得彪點破了這事,是個不錯的契機,懇切再勸:“王子,我知你感激妲己醫治。若她無異心固然好,确認後再留下照顧也心安。但若真有異心,王子合該将她疏遠……”
“哼,隻是疏遠?不用懲戒?”崇應彪不以為然。
“不可否認,妲己确實救治有功。”
“有功?若非她跑掉,我們壓根碰不到那些夷人!”
“并非是她跑,而是築欺瞞。”
“在我看來并無有區别!”
“好了,勿吵。”
武庚喝止兩人,頓了一會兒,沉聲說出決斷:
“既然你二人想問,去問來就是。橫豎你們放心後,不許再用此事煩我。”
崇應彪聞言,一臉的喜色,“祿,你盡管信我判斷。要我說,你索性就在暗處去聽,看我如何套出她的真心話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