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武庚雙眼迷醉,大約都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妲己卻偏不讓他享受太久,立即抽身去找藥,假惺惺歎氣:“既如此,還是再敷一天藥物為佳。”
武庚仰頭僵在那處,看來夢猶未醒,十分可憐。
狐狸認為,妲己如此折磨人,純純是前八世被壓抑成了變态,但看一眼壽命,又美滋滋地尖叫:“三個時辰!”
妲己為武庚敷藥,也重新将眼睛纏好。
布條環繞間,她的身體也随之時近時遠,引得他的心忽上忽下。
“好了。”她為他在一側綁了個花樣,暗暗發笑。
他穿上衣衫,才要起身,卻察覺身下太過明顯,又坐了回去,低沉道:“我……有些口渴。可否倒杯水來……”
妲己今日賞過了王子「美色」,極是和善,倒了水遞在他嘴邊,又說:
“我隻有這一個杯,你莫要嫌棄。”
他擡手扶着她的手,将冷水一口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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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外,周伯邑正向着栅營中奴隸的住處走去,一臉愁容。
妲己已經說了要個奴隸,少不得還要同王子索要,他還是該有備無患挑選個上佳的,屆時也好叫王子心情緩和。
也是倒黴,走了一半,正撞到崇應彪在巡營,他雖快速轉身避開,彪子還是看到他沖了過來:“邑!”
周伯邑的表情混似牙疼。
崇應彪“嘿嘿”笑着,問:“你去何處?”
他坦然回答:“去為妲己挑個奴。”
“哦~~”崇應彪狗裡狗氣地發着怪聲,“昨日,祿不曾責罰你?”
他忍耐着道:“他為何要責罰我?”
“嗤——”崇應彪知他在裝,也不糾結,反而低聲笑說:“我昨日回去,又有一個發現,正要說與你。”
他四下看看,竊竊私語,“我認為祿的眼傷根本不重,是妲己故意說重!”
周伯邑果然一怔:“緣何這樣說?”
“昨日我去時,祿正換藥,他眼睛不紅不腫,已經可以模糊視物,竟差不多恢複。可你再想想妲己那時是如何說的?有性命之危!那不就是扯謊?”
“……”
周伯邑沒附和,但心中深以為然。
可眼下他與祿的關系正尴尬,絕不可能再觸這個黴頭;于是他看向崇應彪,意味深長道:“你既看出來,怎不去說?呵,莫不是不敢?”
彪一愣,叫道:“我為何不敢?”
“那你去說。”
“那我就去說!”彪被他激得發了脾氣,還撂下狠話:“你等着看!我可不像你,隻會在女人身上下功夫!”
周伯邑感覺額頭的血管又在突突跳動了。
彪那張破嘴,仿佛淬過毒,說出來的話永遠令人心堵。
心字頭上一把刀,他硬是強忍着不理,一路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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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不出周伯邑所料,武庚回帳後第一件事,就是要為妲己尋個奴。
換過藥的武庚,心情不知為何突然大好,語言間溫柔得詭異:“随便為她挑個好看的、伶俐的、年齡适中的、牙無齲齒的。哦,也要懂得服侍,最好會盤發。”
這一串要求,聽上去實在毫不“随便”!
此時正臨近小食,周伯邑領着挑好的奴隸端了飯食,去見妲己。
那奴隸放下食盤,跪地拜了一拜,很是乖巧。
妲己笑問:“這是送我的?”
周伯邑麻木點頭:“她原是我的奴,衆奴隸裡唯她生得最好,王子特轉贈于你。”
那奴隸歡喜擡頭,口齒清晰地甜甜道:“主人,我喚作青女,姚姓。王子與公子送我侍奉主人。”
狐眸将她好好看了兩眼。
隻見這女孩穿個獸皮小襖,面上、手上有些精緻刺青,又生得一副可人模樣,正是:
薄肌玉骨、唇若花嬌,頭後盤辮,黃羽輕搖。
杏目含光,望之應對敏給;舉止柔美,觀之性情儇巧。
詩曰:
麻衣荊钗現殊色,蒙塵依舊是寶珠。
發覺她如此俏麗,妲己心中先有三分喜歡,喚她的名字:“青女?”
狐狸亦好奇探頭,“這個女孩是上古大姓姚,或許不是生來就做奴隸。”*
那女孩也擡頭癡迷望她:“主人,你好美。”
激動的語氣是在誇贊無疑,卻也像是見到了傳說中的人,蓋棺定論。
周伯邑不忘囑咐妲己:“青女跟我已有兩年,她極乖巧懂事,也很會盤發,還望你善待于她。”
妲己點頭,“那是自然。”
周伯邑又對青女說道:“青女,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對你主人說。”
青女姚聞言,先看妲己。
妲己見她不盲從于舊主吩咐,更是滿意,笑道:“你且去外面,等我喚你。”
青女姚這才退出。
“說罷~”妲己袅娜走到周伯邑面前,語調輕揚,“是有何言語要說與我?”又忽地擡手,“啊,且慢,先叫我猜猜——莫不是,思量一夜、改了主意,又要心悅于我?”
周伯邑反而後退兩步,與她拉開距離,低聲質問:“昨日,你是否故意為之?”
妲己笑得更妖氣橫生,重複他的話,将重音咬在「你」字上,“昨日,你是否故意為之?”
周伯邑心知理虧,一時啞然……
但他轉而想到了彪的話,表情不覺肅冷:“彪今日同我說,王子的眼傷并不嚴重,是你故意說有性命之危,好令王子心存感激!”
“哦?彪竟如此可惡?唉……我的心也要裂開了……”她似笑非笑,陰陽怪氣地做捧心狀。
周伯邑越發急怒,低斥:“妲己,你少喬裝作态!你當我們都是憨鹧不成?!”
妲己臉色登時轉寒,“啧……邑,人人皆贊你寬厚仁慈,為何偏對我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王子眼傷痊愈,難道不是我用藥精準之故?難道我活該由他瞎了、死了,你們便毫無疑慮?幸而如今治好了,隻說我誇大其詞;若倒黴治不好,還不知要如何将我折磨?”
“你——!休要狡辯!”
“哦,生氣了……”她佯裝瑟縮,可旋即又吃吃而笑。
她眸中閃爍着惡意的光芒,聲音極輕,如羽落下,“就算是我故意,又能如何?你不妨去告知王子,看他究竟是信你,還是信我?”
周伯邑愕然。
眼前的美人徹底對他褪去畫皮,露出來内裡一隻邪惡狐狸!
原來這幾日的溫順與蟄伏,隻是她的僞裝,這般詭詐的人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