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庚在羁舍等待妲己時,早已心如油烹。此時聽聞她歸來,徹底連掩飾也丢棄,迫不及待奔了出去。
他如此行徑,無異于将心事寫在旗上迎風招展,周伯邑卻一字不敢深勸
——近來,他與王子的關系有些微妙……
固然,表面看來,王子早已不在意前事,還時常與他說笑,但隻要略一觸及妲己,氣氛就會堪比凍土,冰封周遭三尺。
連彪最近都不敢過火,為了挽回與王子的情誼,周伯邑隻得管嚴了嘴。
故而王子奔出,他所能做的唯有緊緊跟随,祈求王子看在他的份兒上,還記得約束言行。
另一廂,妲己見武庚迎來,鼻子登時一酸,動容至極。
曾經的她對一個時辰嗤之以鼻,如今一個時辰令她高攀不起!
祿……我的好大兒,要不說小媽不曾白疼你,更不曾白白為你治傷;今日攢夠一日壽命,小媽才知你的好……你比惡來那厮,委實要可愛千倍萬倍……
武庚本來端着架子,見她一臉感動地望着自己,倒猛地臉皮發燒,“唔……仙君……為何如此神色……”
妲己趁機說道:“我在盂方有些收獲,但……隻能告知王子一人……”她上前低聲道,“可否去我舍中說來?”
他本也拒絕不了她的任何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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紮寨羁舍後,武庚還是首次進入妲己房舍内。
明明先前看傷時也去過她所在之處,但那時蒙眼,又實則是自己營帳;細想來隻記得黑暗與暧昧水汽,疼痛與蝕骨蜜甜。
如今朗朗乾坤,他步入進來,不知為何,倒緊張得喉嚨幹澀……
妲己的舍内與其餘屋舍并無差别:
一床一幾,窗邊供桌累疊用物;但因屋内盈滿她的氣息,又有些屬于她的衣物懸挂,便叫人筋骨酸軟,心中遐想。
武庚進來時,欲将門關上,又覺得不妥,仿佛邑的那雙憂慮眼睛正譴責看來,于是複又打開一縫,也覺怪異。
妲己已經折身歸來,攥住他手,順勢将門死死拉住。
武庚一怔,舌濕潤一下幹燥的唇,似獸落陷阱般焦灼起來。
妲己就在他近前,仰頭急切問:“王子如何看那盂方公主?”
“唔,如何看……”
武庚渾身發麻,心跳得猛烈,早忘了是她說有些收獲要告知。
他着實高估了自己,妲己這樣親近與他說話,眼睛都不知該看向何處。
狐狸察覺了妲己的陰險用意,不覺眯眼:“你湊他如此近,他哪裡還有多餘腦子同你講話?”
“我需榨取時辰。”
妲己聲音無比冷酷。
武庚這鮮嫩小果,她不過捏了一下就離去了,大約還能榨出不少。
亡羊補牢,為時不晚!
狐狸懂了,她這是捏不動惡來,反回來繼續捏武庚
——莫說,還真被她捏出一個時辰來
——王子實乃苦命工具人也!
此時武庚果然混亂,呼吸也短促,正想側身站遠些,就聽她哽咽一聲。
他神色登時一寒,語氣已沉:“怎了?盂方刁難你?”
昨天其實就該将那老狗好好警告!
她狐眸含愁,搖頭:“說不上是刁難,是那盂方公主想要青女。但我忖着,青女乃是王子所贈,我實在愛若珍寶,隻好拒絕……她……似乎極不悅。”
武庚聞言,心頭倒要喜沐沐起來
——因是他所贈、所以愛若珍寶,這話聽來,與将他愛若珍寶又有何異?
他強壓嘴角上揚之勢,清了清嗓子,故作平淡道:“我當是何事,也值得傷懷?仙君放心,我知你喜那小奴,誰也不能将其搶走。”至此,聲音又嚴厲幾分,“你更不必對盂方有任何畏懼,它不過是大邑附屬,本不配提條件!”
妲己似乎被他的厲聲吓得後退一步,随即才破涕淺笑,脈脈望向他,“有王子這句話,我寬心許多。”
這,正是她話語中要達成的詭計。
毛姑仍記得青女姚,今日故意刁難,又欲将青女要走,無非是恐青女掀其老底兒,先發制人。
此時一擊不成,定還要試探;
妲己想為青女尋求一個庇護,但當下選擇極少,唯有将其由公子邑之奴轉為王子之奴。
按照武庚的身份,絕不會在意青女姚一個奴的處境,但若她強調是王子贈予、意義非凡,那麼奴從此便不再僅僅是奴,而是王子顔面。
一張護身符在手,她心中得意,正欲再開口試探武庚對毛姑的态度,卻忽地一陣天旋地轉,幾乎要站不穩!
“呀……”她低呼一聲。
武庚正懊惱方才語氣又十分生硬,見她搖晃,忙一伸手将她扶住。
“妲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