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落晚獨自走在大燕宮殿的台階上,北燕的氣候十分寒冷,她今日雖裹了一件白裘,但藏在衣袖下的手仍是被凍得發紫。
“在長安城待了兩年,竟然還将自己養得嬌貴了。”溫落晚搖着頭喃喃着。
歐陽天幹和景元皆十分緊張自己的右手,為此歐陽天幹還親自命人做了兩副手套,以确保她的手不會受凍。
不過溫落晚常常忘記戴,自然也就放在殿中閑置了。
“大人。”景元就在不遠處候着,看見溫落晚,瞥見了她凍得發紫的手,有些擔心,“燕皇給大人制的手套,大人怎常不戴?”
“忘了。”溫落晚揉着腦袋,連編都懶得編。
景元十分無奈,溫落晚這些日子裡别說提劍了,連提筆寫字都費勁,偏偏這人又愛逞強,他常常能看見半夜三更自家大人咬着牙提筆寫字,就是怕身為下屬的自己看見。
“你的傷呢,可好點了?莫要總是督促我。”溫落晚說道,“我倒是希望,我們倆都能夠好好地。”
那次燕軍果然是詐降,溫落晚這邊損失了十幾個手下,就連景元也受傷了,被上官堯一劍貫穿右胸。
這并不是一個好養的傷。
見景元沒說話,溫落晚便知道結果了。
她長歎一口氣:“北燕同溯國不一樣,溯國人奪權大部分注重名聲,想在史書上留下一個好的名聲,而燕國人不一樣。”
“這個地方本就是強者為尊,甚至不屑于弄虛作假,連歐陽天幹都遭遇了好幾次刺殺,我們又怎麼能夠獨善其身?”
溫落晚和景元在這一個月裡經曆了不下二十次的刺殺,兩個人的傷勢根本就沒有恢複的時間,反而愈加的嚴重了。
“大人,要不您回去吧,留我一個人在這裡。”景元說,“您的身子本就不好,落水當初也說您隻有在一個溫暖的幹燥的地方好好休養,病情才會有好轉。”
“我不能走,就算真的想走,現在也走不掉。”溫落晚望着喧鬧的民街,“他們不會讓我走的。”
“燕國的四大家族,上官家,完顔家,拓跋家還有張家,除了張家對我們沒有惡意,剩下的幾個家族恨不得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現在能對歐陽天幹造成威脅的人隻有三個,德王歐陽川,順王歐陽德爾,明王歐陽卓瑟,有那三個家族支持,歐陽天幹想要坐穩汗位,還需要不少時間。”
“我們勢單力薄,隻能被動反擊,即便歐陽天幹派人保護我們亦是杯水車薪,所以我打算換一種方式對付他們。”
“過幾日燕國貴族們有一個狩獵活動,我還需準備一下,先回去吧。”
“是。”
……
狩獵,是北燕這種遊牧民族最常見的一種娛樂方式,為此歐陽夕還專門建立了一個大型的狩獵場,供北燕的貴族們玩樂。
這個狩獵場足足有百畝大,燕國人為了增加難度,甚至還在荒蕪的土地裡種上了草木,增加了一定隐蔽性。
溫落晚騎着乘風悠哉遊哉地走到歐陽天幹近前,就有一道不懷好意的聲音傳來:
“呦,這不是溫相麼?今日不帶弓就跑到此處來,莫不是來看熱鬧的?”
溫落晚見到來人,笑了笑,對着那人拱手道:“順王殿下,溫某未曾從溯國帶自己的佩弓,擾了殿下興緻,着實抱歉。”
“哼!”歐陽德爾冷笑一聲,“我們大燕的好弓數不勝數,你莫不是拉南溯的娘們弓拉習慣了,怕拉不動我們這裡的吧?”
面對歐陽德爾明晃晃的嘲諷,溫落晚立刻反擊了回去,“既然順王殿下非要同溫某比比騎射技術,那溫某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倘若順王殿下輸了,還望您不要哭鼻子。”
這句話說得十分嚣張,在場的燕國貴族的目光幾乎是全部鎖定在了溫落晚身上。
歐陽德爾的騎射技術在燕國中僅次于歐陽天幹,倘若真叫溫落晚一個女人赢去了,傳出去,絕對會被溯國人恥笑。
“今天溫落晚怎還轉性了,平時怎麼說怎麼罵都是笑嘻嘻的,今天倒是會還嘴了。”人群中有人囔囔着。
“大人,您的手。”景元仍是擔心溫落晚的手。
“放心。”溫落晚沒有露出什麼神情,定定地望着歐陽德爾:“順王殿下,我們打個賭如何?”
“哦?”歐陽德爾來了興緻,“你想賭什麼?”
“沒想好,溫某身上貌似沒有值錢的玩意兒抵給殿下。”溫落晚眸光晦暗不明,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麼。
“那就賭一隻手吧。”歐陽德爾料定自己不會輸。
“好。”溫落晚笑了笑,“還請殿下賜弓。”
歐陽德爾将手伸到侍從那邊,侍從立刻恭恭敬敬地遞上。
溫落晚定眼一瞧,跟在他身邊的侍從是漢人。
歐陽德爾将弓抛向溫落晚,“這可是吾父征戰沙場時所拉的弓,不知溫相能否拉動?”
溫落晚接過弓,感受到了它的重量,右手輕輕在弦上撥動了一下,道:“好弓。”
“咳咳。”歐陽天幹咳嗽了兩聲,人群中頓時安靜了下來。
别說,歐陽天幹長得五大三粗,又有一身當世無雙的武藝,在軍中頗有威名,除了那幾大家族的人,其餘人皆是十分敬重這個新上任的大汗。
“阿德,溫落晚乃吾從溯國請來的客人,哪有你這般欺負人的道理?”
衆人沒想到歐陽天幹開口第一句話便是維護溫落晚。
“大汗難不成喜歡溫落晚不成?”
“四年前溫落晚被俘的那一次就曾被大汗帶到過營帳中去,做了什麼可想而知,說不定還真是喜歡溫落晚呢。”
“溫落晚兇名在外,倘若大汗能征服這樣的女人,完全能揚我國國威啊!”
聽着底下人的竊竊私語,歐陽德爾眯着眼睛。
莫非……歐陽天幹真的喜歡溫落晚不成?
“二哥說笑了。”實際上歐陽德爾也是有些害怕自己這個一言不合就打人的二哥,在面上不敢有什麼大不敬,“我隻是想同溫落晚比比騎射技術,并無惡意。”
“那你怎麼不同我比,非要同一個女人比,傳出去你不覺得丢人?”
“二哥……我。”歐陽德爾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自歐陽天幹去了兩次溯國以後,嘴上功夫明顯見長,甚至連腦子都聰明了不少。
都是溫落晚這個賤人幹的好事。歐陽德爾暗暗咬牙,歐陽天幹這麼久一直對汗位沒有什麼念頭,本在完顔家的推波助瀾下偷偷毒死歐陽川和歐陽卓瑟汗位就是他的了。誰想到半路殺出一個歐陽天幹,本就是“聖女”張卿語之子不說,他竟還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殺了歐陽夕,逼他承認自己的罪行,這下使燕國百姓更加迷戀這個新上任的大汗了。
“大汗。”溫落晚對着歐陽天幹拱手,“要與順王殿下打賭是在下提出的請求,要責怪,不能隻責怪殿下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