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顔心頭一震,這是在質問她?
“你躺在大門口,見死不救萬一你出了事,豈不落人口舌?”
少年靜靜地凝視着她,對她的疑慮打消了些。
孟顔心有不悅:“我救了你的命,你不說聲“謝謝”?”
“謝姐姐救命之恩。”少年下颌線緊繃。
此話從他嘴裡說出冷冰冰地,好生勉強,罷了,不與他計較這些。
夜幕低垂,漆黑的夜空綴滿星辰,一彎新月如鈎,清冷的月輝灑下,給院子鍍上一層薄薄的銀霜。
孟顔走至屋門前,輕輕一推,吱呀一聲。就在阖門的那一瞬間,她仿佛瞥見謝寒淵眼中閃過一抹狡黠,詭谲、還帶着幾分玩味的意味。
她心頭一跳,猛地頓住,屏住呼吸,再次将目光投向屋内。然而,榻上的少年依舊是那副病恹恹的模樣,臉色蒼白,雙目緊閉,呼吸微弱,仿佛随時都會死掉。
孟顔緩了緩神,竟然是她看錯,興許是自己太過敏感,草木皆兵了吧。
她沿着回廊慢慢走着,腳下是青石闆鋪就的小路,兩旁栽種着翠竹,夜風拂過,竹葉沙沙作響,像是在恥笑她。
孟顔擡手揉了揉眉心,一陣疲憊湧上心頭。她發現自己總是會被謝寒淵的情緒所影響,這種感覺讓她感到無比的内耗。明明恨他入骨,卻不得不對他虛與委蛇,強顔歡笑。
她好痛苦,這種痛苦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她的心。她想殺了他,可是卻不能,甚至還要繼續僞裝,裝出一副什麼事都未發生的樣子,這種煎熬讓她身心俱疲。
極其内耗!
心,從未如此累過。
夜風卷起幾片落葉,在空中打着旋兒,最終輕輕飄落在地。孟顔停下腳步,擡頭望向夜空,深邃的夜空仿佛一口深不見底的古井,将她所有的情緒吞噬進去。
前世的一幕幕如同走馬燈般在她腦海中閃過,尤其是她臨死前的場景,曆曆在目。
她想起,謝寒淵的手掐着她的脖子,力道卻不大,她感覺呼吸越來越困難,眼前也開始變得模糊。
然而,奇怪的是,她并沒有感覺到窒息的痛苦,反而隻有一種被滑舌舔砥的觸癢和微麻之感。
她進屋躺下,錦被冰涼,絲滑的觸感卻絲毫無法安撫她焦躁的心。她翻了個身,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紗,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更襯得她眉眼間一片陰郁。
況且,死前謝寒淵的狗頭一直埋在她脖頸下,看上去絲毫不知情……腦海中反複回蕩,像一根尖銳的刺,不斷紮着她的神經。
如果,如果自己不是被他親手掐死的……那她苦苦支撐至今的複仇信念,頃刻間便成了無根之萍。
她猛地坐起身,真相究竟是什麼?為何她突然暴斃而亡?孟顔緊緊攥着錦被,骨節泛白。難道……難道是他克死了自己?這個念頭卻讓她覺得荒謬,很快否定。
不是他?
隻能是他?
無論如何他也難逃其咎!更何況他還那般傷害踐踏自己的屍體和心上人,如同尖刀般剜着她的心。
這輩子,是不可能原諒他了!
“謝寒淵……”孟顔低聲呢喃着這個名字,語氣中滿是恨意。
月光像淬了毒的銀針,穿透碧紗帳紮在孟顔眼皮上。她猛地翻身,錦被裡浸透的沉水香似乎變得刺鼻。
“當啷——”
窗外更漏聲驚得她坐起,冷汗順着蝴蝶骨滑進寝衣。
憑什麼總是被他撩撥心緒呢?!
夜風驟起,燭火搖曳,照着她蒼白的臉龐,空洞的眼神,思緒萬千。
此刻的她,如同困獸般,在回憶與現實的牢籠中反複掙紮。前世的畫面與今生的情景交疊,讓她愈發心神不甯。
這種矛盾的沖擊,讓她幾近崩潰。她的心,就像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無法呼吸了,也無法掙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