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默片刻,一片玉蘭花随風飄零,緩緩落在少女飽滿的唇珠上。黃昏下,淡淡的赭色自山脈暈開,為她的唇瓣平添一絲瑩潤之感,唇色淡若櫻染。
少年回眸一瞬,忽而斂目凝神,望着那張清麗的面容,朱唇點绛,面若桃花。
謝寒淵隻是以一種欣賞的眼光凝視着,眼底并無任何波瀾。
接着又是一陣輕風,剛好落在他的眉心處,這花瓣兒很會挑地方,就像是…長在他眉心的一抹神紋。
孟顔有過片刻的恍惚,望着那張俊美的臉,琥珀色瞳孔透着一絲神性,左眼尾朱砂痣卻顯魅惑。
少年伸指捏住花瓣,眼簾微阖,像是一尊神祇捏花在指尖,凝視一瞬便伸手将它一揚。
謝寒淵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她臉上:“男女之情……就像姐姐和小九嗎?”
“……”孟顔微微一怔,心跳蓦地漏了一拍,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輕輕擭住。
他說得這般直白,是何用意?他當真将她視作心尖上的人兒?
她有些手足無措,臉頰又不争氣地泛起了淡淡紅暈,連呼吸都有些不暢。小九,其實可以不用表現得這般明顯的……
謝寒淵見她又臉紅了,有些不明所以。他清冽的嗓音再次響起:“你是小九此生,唯一想要關照的人。”嗓音帶着幾分難得的鄭重。
微風拂過,吹起她額前的碎發,也吹亂了她本就紛亂如麻的心湖。她喃喃自語,像是在問他,又像是在問自己:“我對你來說,真有那麼重要麼?”
“很重要!”少年回答得毫不遲疑,他上前一步,與她距離更近了些,漆黑的眼眸堅定而專注,一字一句,清晰地傳入她的耳中。
孟顔深吸一口氣,帶着少女特有的嬌憨和執拗,朝他伸出白皙纖細的小指:“拉鈎!你要是撒謊,這輩子都得不到愛!”水光潋滟的眸中透出倔強的光。
少年看着她微嘟着唇、執拗地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指,淩厲的眸色軟化了幾分。
他緩緩伸出手,帶着薄繭的小指,輕輕地一勾。
夕陽的餘晖灑在靜谧的山腰處,将周遭的一切細細地鍍了層柔和的金暈。光線透過稀疏的枝葉,在二人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微風輕拂,帶來了山間不知名野花的淡香,遠處隐約傳來幾聲倦鳥歸巢的啾鳴,更襯得當下的甯靜。
兩人四目相對,世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少年眼眸深邃,映着黃昏的萬點碎金,神采奕奕。
孟顔的眸子漾起一層水光,帶着四分羞怯、三分期盼和三分孤勇。空氣中似有一條無形的絲線将兩人緊緊纏繞。
暮色漸沉,山腰處浮起一層薄霧,春日的風裹着花瓣掠過衣袂,又簌簌跌入山底。
孟顔蓦地擡眸,少年的瞳孔倒映着她清麗的面容。落日餘晖斜斜漏過老松枝桠,連帶着眸色也融成一片燙人的光。
遠處佛寺的鐘聲蕩過山谷,驚起三兩隻雀兒。
她嗅到少年身上的冷香,同他衣襟上零星的落花糾纏在一處。斜陽将兩人的影子拉得極長,交疊着漫過山間小道。
*
夜色漸深,管家小跑入府:“老爺、夫人,姑娘回來了!”
二老聞言,寡淡的臉色瞬間消散,懸着的心總算落了下來,連忙走出大殿。
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衣角沾着些許風塵,卻難掩清麗如蘭的氣韻。
“爹、娘,顔兒平安回來了。”
三人相擁,喜極而泣。
此刻,孟津的目光越過她身後,落在那道挺拔的身影時,臉色一怔,那玄衣少年,眉目冷峻,正是府中下人。
孟顔察覺到孟津那一抹微妙的顧慮,她輕輕掩唇,清咳一聲,嗓音帶着幾分疲憊的沙啞:“爹,小九是女兒的暗衛。此番途中遇險,若非他舍命相護,顔兒早已沒了性命。”
“平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王慶君眼眶泛紅,她掌心微顫,輕撫孟顔的手背,似要将心頭的擔憂盡數撫平,哽咽着,“你這丫頭,可吓死娘了。”
“阿姊!”一聲清脆的呼喊從内院傳來,孟清早已按捺不住,幾步沖上前來,從母親手中“搶”過孟顔,小臉埋在她的肩窩,雙臂環着她的腰,“清兒擔心死你了,阿姊可算回來了!嗚嗚……”
孟顔心中一暖,擡手輕撫她的後腦,溫聲安慰:“清兒不哭了,阿姊這不是好好的麼。”
孟津捋了捋颌下長須,目光中帶着審視,沉聲道:“小九,此番護主有功,你想要何嘉賞?”
少年上前一步,姿态恭謹,拱手垂首:“孟老爺、孟夫人,當初二位收留小的,已是莫大的恩惠。小九護衛姑娘,乃分内之事,不敢有其他奢求。”他字字清晰,不卑不亢。
孟津細細打量眼前的少年,見他年紀輕輕,卻不見絲毫居功自傲之色,眼神清澈堅定,心中不由多了幾分贊許。他點點頭:“嗯,你這孩子心性倒是不錯。日後,老夫定會為你在朝中謀份肥差。”
朝中……少年聞言,原本低垂的眼睫微顫,眸光中似閃過一絲極淡的異色,快得讓人無法捕捉。他複垂頭,嗓音比方才更低了幾分:“多謝老爺厚愛!隻是,小的并無甚遠大志向,隻想安安分分地留在府中,便已足矣。”
見他這般不慕名利、忠心不二的模樣,孟津與王慶君相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欣慰。
這般沉穩可靠的暗衛,确是難得,也是孟顔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