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陽夏說:“嗯。”
“進來吧。”盛澤拉開門讓徐陽夏進來,“我剛才睡着了。”
客廳裡很暗,盛澤家裝的是遮光的窗簾,徐陽夏隻能看到門外的光照進來的路線,怕撞到東西,徐陽夏不敢往前走。
盛澤估計是走貫了家裡,他輕松地繞開家具,走到窗簾邊,拉開了一點窗簾。
光一點點地漏了進來,到了足夠視物的程度,盛澤說:“抱歉,我今天不想見到光,窗簾就不拉開太多,燈也不想開。”
徐陽夏說:“沒關系,你想怎麼樣都可以。”今天的盛澤有些不一樣,情緒明顯的低沉。
“我買了點東西給你,放在哪裡好?”徐陽夏說。
盛澤往茶幾那一指,“放茶幾那就行了。”
徐陽夏走到沙發邊上,把手裡的水果放到茶幾上,他看到煙灰缸裡有十幾個煙頭,旁邊還立着東倒西歪的幾個啤酒罐,和一個外賣餐盒。
“有點亂。”盛澤說完,埋頭整理茶幾,把垃圾都扔垃圾桶裡。
徐陽夏說:“沒關系。”徐陽夏幫忙把煙灰缸裡的煙灰和煙頭倒進垃圾桶裡。
“你怎麼過來了?”盛澤問。
“你說你不舒服,我就過來看看。”盛澤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睡懵了,好像忘了他倆早上的對話。徐陽夏也沒說什麼,隻是解釋了一下。
盛澤愣了愣,說:“哦。”
過了一會兒,盛澤輕聲問:“那你看完了,要走了嗎?”盛澤原本不想讓徐陽夏看到他頹喪的樣子,可讓他看到了,又舍不得他離開了。
“我想留下來一段時間可以嗎?”徐陽夏說。
盛澤說:“好。”
徐陽夏本來話就不多,這會兒盛澤不說話,盯着屋内的暗處發呆,徐陽夏也不打擾他,隻是默默得陪着他。
在暗淡的光線中,盛澤的家裡看起來格外空曠。
徐陽夏忍不住想:盛澤這些年是怎麼過的,回到家,面對空蕩蕩的家,會不會覺得孤單。
這樣想着,徐陽夏看向盛澤,暗淡光線映照下的輪廓,盛澤異于平常的一言不發,孤寂的感覺蔓延開來。
徐陽夏有些心疼,不想盛澤再陷在孤寂裡。他是來陪盛澤的,怎麼還讓他像一個人一樣?徐陽夏打算和盛澤聊聊,聊什麼都可以,于是徐陽夏問盛澤:“身體好些了嗎?”
盛澤從出神的狀态回過神,“哦,好了。”
“我買了些水果,吃點?”徐陽夏說。
“好。”盛澤說。
徐陽夏掰了一根香蕉,順帶把皮剝開,遞給盛澤。
盛澤接過,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怎麼覺得現在的盛澤有些小心翼翼的樣子,看慣了盛澤驕傲自信的樣子,徐陽夏還有些不習慣,但想到這背後的原因,徐陽夏又止不住心疼了。原來,盛澤也有脆弱的一面。
徐陽夏想安慰盛澤,可又答應劉宏遠不能告訴盛澤是他讓自己來的,也就是說不能暴露自己知道今天是盛澤爸媽的忌日,盛澤也不告訴他,所以他不能說安慰盛澤的話。
一根香蕉吃完,盛澤把香蕉皮輕輕地扔進垃圾桶裡。
徐陽夏問:“好吃嗎?”
盛澤說:“嗯,好吃。”
“可以陪我喝點酒麼?”盛澤說。
徐陽夏說:“可以。”徐陽夏完全忘了劉宏遠說不能讓盛澤喝酒,可這會兒,别說是喝酒,估計盛澤說什麼他都會答應。
盛澤去冰箱那拿了兩罐啤酒過來,拉開一罐的拉壞,遞給徐陽夏。
兩人靜靜地喝着酒,又沉默了一會兒,這時天色完全暗下來了。
在黑暗中,盛澤突然開口說:“其實我不喜歡黑暗。”
“嗯,”徐陽夏充當忠實的聽衆,問:“為什麼?”
盛澤自顧自地說:“其實我今天騙了你,我沒有不舒服,不過要說起來,說不舒服也對,隻不過不是身體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兩年前我爸媽車禍了,兩年前的今天,那是一個停電的雨夜,我收到電話的時候,是在一片黑暗中,趕到醫院時隻剩他們冰冷的軀體,那個瞬間,我覺得整個世界都黑暗了。”
“然後,每年的今天我都會像現在一個人躲在黑暗裡,仿佛這樣,才能回到那一天。我執着地想回到那一天,設想在那天他們沒有出事,而是安全地回到家裡。那時候,我會和我爸喝上幾罐啤酒,和我媽聊會天。”
盛澤原本不太想說這些,他不想顯得自己太脆弱,但想到訴說的對象是徐陽夏,他又覺得可以了,在徐陽夏這裡,他脆弱一點也可以。
徐陽夏安慰說:“叔叔阿姨看到你這樣,他們會心疼的。我相信人在人間不在了以後,會去另一個世界,你相不相信?”
盛澤說:“我以前不信,爸媽去世後,我想相信了。”
徐陽夏說:“而且現在我在,你不是一個人了,我會陪着你的。”
盛澤在黑暗中看向徐陽夏,他停頓了一會兒,說:“謝謝,謝謝你陪着我。”
盛澤說:“開燈吧。”
徐陽夏說:“好。”
徐陽夏把手機的手電筒打開,往電燈開關的地方走去,“那我開燈咯,你遮一下眼睛。”考慮到盛澤在黑暗中待久了,突然見光會眼睛疼。
燈亮起來,盛澤用手擋着眼睛,當他放下手時,盛澤看到徐陽夏在沖他笑。
這一瞬間,看着在光裡立着的人,盛澤突然想或許徐陽夏就是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