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他們約在劇場見。
盛澤提前了一點到,比徐陽夏和徐斌要早一些。
看到徐陽夏和徐斌從台階走上來,盛澤迎上去,跟徐陽夏打了個招呼。又對徐斌說:“叔叔好。”
徐斌說:“盛同學你好,聽夏夏說,你喜歡京劇?”
“哈哈,”盛澤有點心虛,“一點點,也不是了解太多。”
徐斌說:“這年頭喜歡傳統戲劇的不多啦,有了解就有利于傳承,挺好的。”
他們看的劇目是《秦香蓮》。
台上人唱着,徐陽夏聽得有些犯困,他本來就不是很感興趣,是要陪老爸,才來的。
徐陽夏扭頭看老爸,老爸倒是看得津津有味的。
他又看向盛澤,盛澤似乎看得很認真。
說認真,可徐陽夏剛扭頭看他,盛澤就注意到了。
盛澤也扭頭看向徐陽夏,沖他笑了笑,低聲問:“怎麼啦?”
徐陽夏微笑着搖了搖頭,輕聲說:“沒什麼。”說完,扭頭看向舞台。
盛澤看着徐陽夏,視線描摹了一陣他的側臉,才戀戀不舍地重新開始看劇。
戲演完,掌聲響起。徐陽夏看到一半打起了瞌睡,聽到掌聲才醒來,迷迷糊糊地跟着鼓掌。
盛澤看向徐陽夏,覺察到他的目光,徐陽夏扭頭看回去。
看到盛澤骨節分明的手散漫地拍着,徐陽夏盯着看了一會兒,心想盛澤的手真好看啊。
盛澤沖他笑,笑得很是燦爛,說:“睡着了?”
有一種做壞事被抓包的感覺。徐陽夏撓了撓頭,說:“嗯。”
帷幕落下,他們跟着人群走出劇場。
往外走的路上,盛澤和徐斌聊剛才的戲。徐陽夏看他們挺聊得來的,心想盛澤應該是挺喜歡京劇的吧,還好叫他一塊來了,不然票就浪費了。也還好盛澤今天來了,不然老爸也沒個一起聊戲的人,這樣肯定會少些趣味吧。
他們去了一家大排檔,點了幾個下酒菜,又點了酒。
老爸喜歡喝白酒多一些,徐陽夏喝不了白的,點了兩瓶啤的。
徐斌又問盛澤:“盛同學,你喝什麼?”
盛澤說:“我都行。”
徐斌說:“都行的話,那陪我喝白的咯。”
盛澤說:“行。”
菜還沒做好,酒先上了桌,徐斌擰開白酒的瓶蓋,給盛澤滿上一杯。
盛澤說:“謝謝叔叔。”
“不用跟我客氣。”徐斌樂呵呵地笑了一下,也給自己的杯子滿上。
然後,兩人碰杯,盛澤很豪爽地一口幹了杯裡的酒。
徐斌誇道:“不錯不錯。”
菜上桌了,徐陽夏專心幹飯,時不時和他們碰個杯,聽他們閑聊。
徐陽夏本來話就不多,這會兒不用說話,光聽老爸和盛澤聊天,覺得挺舒适的。
徐斌問盛澤:“你爸媽是做什麼的?”
徐陽夏聽到這,心裡咯噔一下,看向盛澤。
盛澤眸光暗了暗,說:“他們以前是賣燒烤的,現在,不在了。”
徐斌臉上露出抱歉的表情,說:“哎喲,我說錯話了。”
盛澤扯出一個笑容,說:“沒事,他們不在挺久了,我都習慣了。”
徐陽夏看着盛澤突然黯淡的眸光,和強撐的笑容,心想要是真習慣了,表情就不會是這樣了。徐陽夏有些心疼,可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一切安慰在死亡面前都顯得脆弱無力。
徐陽夏往盛澤碗裡夾了一塊排骨,說:“吃菜。”
“好。”盛澤看向徐陽夏,也笑了笑。
盛澤喝得有點迷糊,臉上浮現了紅暈,說話也一卡一卡的。
徐斌伸了隻手在盛澤眼前晃,問:“盛同學,你喝醉了嗎?”
盛澤手撐着臉,強撐說:“我,沒喝醉。”
徐斌說:“那你自己回家?”
盛澤改口:“我醉了。”
徐斌對徐陽夏說:“那夏夏你送盛同學回去吧。”
徐陽夏說:“好。”
下了出租車,盛澤在街邊停下,擡頭看,上邊立着一盞路燈,正發散着溫暖的黃光。
盛澤有點暈,看路燈燈光都是暈開的。
盛澤站了一會兒,徐陽夏也跟着他擡頭看,除了路燈就是樹葉。
徐陽夏扭頭看向盛澤問:“在看什麼?”
盛澤有些委屈地說:“看不到,星星。”
盛澤說完一行淚就落了下來。
徐陽夏不知道盛澤喝醉起來,情緒那麼敏感,說哭就哭了。
他手忙腳亂地拿了張紙巾出來,給盛澤擦掉臉上的淚痕,問:“怎麼突然哭了?”
盛澤說:“我,想我爸媽了。”
徐陽夏一愣,然後輕輕地拍着盛澤的背,說:“難過就哭吧,沒事。”
“不,不哭了。”盛澤說完,往前走了,說:“走吧。”
盛澤覺得有點丢臉,竟然哭了,他在徐陽夏身邊,真的藏不住情緒,或者說是根本不想藏。
回到家,盛澤說:“我先去洗個澡。”
“頭暈的話明天再洗澡吧。”徐陽夏怕盛澤頭暈摔倒。
盛澤說:“不行,髒。”
說完,盛澤又小心翼翼地問:“你會等我嗎?”
不用盛澤說,徐陽夏也會等的,因為怕盛澤洗澡真摔倒了。
徐陽夏說:“那你洗,我等你洗完再回去。”
盛澤露出一個笑容:說:“好,那我,去洗澡了,很快。”
徐陽夏坐在沙發上,貓咪跳上沙發。
徐陽夏輕聲說:“十一,你好啊。”
說完,他從邊上的茶幾拿了逗貓棒過來,在貓咪跟前晃了幾下。它跳起來伸出爪子,努力地抓逗貓棒上的羽毛。
玩了一會兒,徐陽夏不逗貓了,貓咪乖乖地窩在徐陽夏邊上。
客廳和陽台之間隔着一個落地窗,擡眼往外看去,可以看到萬家燈火,他就這樣安靜地等着盛澤。
想起剛才盛澤問他會等他嗎,那小心翼翼地的神情。徐陽夏突然有些心疼,他是在隐忍吧。因為自己說先想和他做朋友,他保持着朋友的距離,沒有逾越。做什麼事都小心翼翼的,這可和他原先肆意張揚的樣子太不一樣了。
“唉……”徐陽夏歎了口氣。
盛澤洗完澡出來,看徐陽夏坐在沙發上看着窗外發呆。他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才出聲說:“我洗好了。”
“洗好啦?”徐陽夏收回神,看向盛澤。盛澤一條白色的毛巾搭在肩上,頭發濕潤。
“那我先回去了?”徐陽夏起身說。
“等等……”盛澤喊。
盛澤想讓徐陽夏多陪他一會兒,可找不到什麼借口。
“還有事嗎?”徐陽夏問。
盛澤說:“那個,明天記得來我這,我做飯給你吃。”
徐陽夏笑了笑,說:“好啊,到時候嘗嘗你的拿手好菜。”
“嗯,”盛澤說:“那你路上小心,到家了給我說一聲。”
徐陽夏說:“好。”
徐陽夏出了盛澤家,坐電梯下樓,電梯門正要關上,一隻手伸進來,門再次打開。
是盛澤。
“我送你下去吧。”盛澤說。
下去還用送嗎?徐陽夏本來想說不用也可以,但看盛澤有些堅持的眼神,想了想,還是說:“好啊。”
盛澤想看徐陽夏,但是不想被發現,于是稍稍側過臉去看。
徐陽夏的臉和一截露在外邊的脖頸都很白,特别是脖頸,有種讓人想在上邊蹂躏出些痕迹的感覺。
盛澤你在想什麼呢?意識到自己有些冒犯的想法後,盛澤在心裡給了自己一巴掌。
電梯下行了幾層樓,逐漸擠滿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