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奕竹從工廠的前門進入,暢通無阻地一路來到後門,一個人都沒有碰到。
後門和前門完全不同,是一座為了方便封閉管理而放置大鐵門。
鐵門中間還開了一個正常大小的通行門,通行門帶着密碼鎖,不像是給人随意進出的樣子。
此時卻隻是虛掩着。
饒是安奕竹現在腦袋發脹難以思考,都覺得奇怪。
但她還是直接走了出去。
天上的雲凝聚,将最後一絲光明遮蔽,烏雲帶來的壓迫感,徹底将時間推進到夜晚。
轟隆——
雷聲毫不留情。
不遠處街邊的路燈幾乎同時應聲亮起。
滴答——
滴答——
豆大的雨珠砸在地上。
安奕竹穿過後門,仿佛又進入了一個新的世界。
殘留在這的是曆史遺留下來的荒廢鐵皮瓦棚屋,像一隻躺倒的猛獸,随時能将進入的人吞沒。
一座座串連的瓦棚屋夾雜出無數錯綜的暗巷。
破敗的外牆正被雨水潤濕,牆面上的熱氣卷起泥土腥臭和發黴的氣味。
根據以往二十年的人生經曆,安奕竹非常清楚地知道不應該走進這一片奇怪的區域。
髒亂和陰暗無人的陌生環境,最是容易滋生危險。
但理智到達大腦之前,本能已經驅動着她行動起來,她的腳此時異常平穩,朝着深巷走去。
有一股神秘力量的指引着她在錯綜複雜的路口做出準确的選擇,她無暇思考。
瓦棚屋區的深處一片昏暗,隻有星星點點的光亮從頭頂的破敗間隙中落進來,但此時安奕竹的視力異常,淡定地觀察着四周,像一隻捕食者。
安奕竹的身體已經被逐漸密集的雨水完全打濕,身上的T恤和牛仔褲完全黏在皮膚上,緊繃繃的,難受得她隻想把衣服撕碎。
或者,撕碎點其他什麼東西。
破壞的欲望在心中翻滾着。
“呼——”安奕竹吐了口熱氣,聲音低沉得像是一隻野獸。
要說現在這片瓦棚屋裡能有什麼危險,大概就是她自己。
【附近有獵物!】
可怕的念頭閃過安奕竹的腦海,她瞬間清醒過來,震驚于自己會有這種想法。
這才意識到自己從剛才開始在追尋什麼,那是心中的猛獸正在渴求着獵物的香味。
目的地那到底有什麼?
心中的欲望和好奇心催動着她腳下步伐越來越快,快速穿過陰暗擁擠的過道。
啪——
在道路盡頭,她一腳踢倒了一小片破碎坍塌的矮磚牆。
絲毫感覺不到疼痛,但她停了下來。
看着面前的轉角,單手撐在凹陷的牆面上。
“什麼人?”轉角外傳來一聲質問。
【是獵物!】
安奕竹的眼睛一眯,心中的野獸咆哮着。
質問聲冰冷得像是天上落下的雨水,滴在身上冰冰涼涼的。
音色異常好聽,就和空氣中的氣味一樣甘甜。
安奕竹此時感官錯亂着,分不清四周一切感覺是由眼睛看到的,手指觸碰到的,耳朵聽到的,鼻子聞到的,又或者是其他地方感知到的。
她從轉角處走出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沒有遮蓋的區域,雨水從天空拼了命地墜落,虛化了眼前的一切。
這是這片廢墟裡少有的空地,四通八達。
安奕竹盯着看了一會兒,場景慢慢放大了,讓她成功看到了遠處雜物堆裡放着一個小小的人影,像一隻小貓咪,躲在唯一的屋檐下避雨。
空地裡的路燈尚未被廢棄,但隻有一盞,昏昏暗暗的,連光線都被雨水不停打斷,混雜不明,面前的一切模糊得像是掉幀了一樣。
安奕竹皺起眉,走進雨幕裡,暴雨密集得連安奕竹這位“美人魚”小姐都感覺到窒息。
再走近一些。
能看到小小的人影擁有一雙漂亮的眼睛,清明,裝填着警惕,堅定,不屈……
各種各樣的情緒交錯着唯獨沒有畏懼。
她不是獵物。
不畏懼,就不可能是獵物。
安奕竹向雜物堆靠近。
穿堂風從一條窄道吹出,卷着雨點朝着安奕竹的臉上拍打。
随之而來的還有那股香味。
這次安奕竹分辨清了,這是玫瑰花香。
雜物堆裡的人動彈了一下,她抓到了一片碎玻璃藏在身後,同時擡起頭,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轟隆——
電閃雷鳴。
安奕竹像被雷猛得劈了一刀,在雨簾中看清了在昏暗路燈下映照的那張臉。
她認識!!
那是她親手繪制的面龐!
是她傾注了所有喜愛的面龐!
是郁谷秋?
真的是郁谷秋!
這張臉甚至比自己畫得還要精緻!
是了!
這漫天的玫瑰花香,不正是這位反派冰美人的信息素嗎?
冰封玫瑰。
安奕竹不由得繼續往郁谷秋的方向走去,她想把郁谷秋扶起來,她們需要一起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短路的腦子在此刻重新連接,并回答了郁谷秋的第一個問題:“我是安奕竹!”
郁谷秋卻皺着眉頭,努力在緊密的雨點中看清安奕竹。
郁谷秋想不明白。
在這塊空地四通八達,氣流最是混亂,就算追尋信息素也很難精準找到。
這人為什麼能這麼快就追上來了?
即便得知對方的名字,也依舊不知道她的來曆,不明白她的意圖。
隻知道她是一個瘦弱高挑的女人,正緩慢而堅定地走向自己。
郁谷秋握緊手中的碎玻璃,将尖端朝外,隻要靠近,随時準備給對方緻命一擊。
直到安奕竹走到路燈附近時,郁谷秋看清了她的臉,愣了一下。
“怎麼是你?”
但這話很輕,完全被淹沒在傾盆大雨的雜音裡。
郁谷秋的心緒卻亂了。
雖然隻是在車上的一眼,但她記得安奕竹。
連隻有一面之緣的人也是被設計在陰謀裡的一環嗎?
這有可能嗎?
這是郁峰能辦到的嗎?
又或者,這一切背後還有其他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