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意晚築巢期剛結束就進入了第一次生長期。

他蜷在星艦的醫療艙裡面，下半身暫時轉換成了蟲尾，蟲尾上那些半透明的鱗片正随着他的呼吸翕張，鱗片間的生物膜尚未完全脫落，顯得有些另類的美。

“寶寶......”邱意晚低聲喚道，聲音裡帶着幾分委屈。

他伸手去扯身上覆着的外膜，但新生的皮膚太過嬌嫩，一用力便留下幾道血痕。

邱意晚皺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還殘留的硬甲。

他瑩白的尾尖正在褪去最後幾片硬甲，柔嫩的皮膚泛着淡粉色。

蛻殼的時間算不得長，畢竟隻是第一段生長期。

邱意晚這樣忍着癢意幾天後，半透明的蟲殼從他的腰間剝落。

那些半透明的甲殼剛落在地上，就變成了碎片。

程陽站在醫療艙外，幾乎咬破了舌尖才克制住了觸碰邱意晚的沖動。

蟲母的築巢期剛剛結束，現在對外界的刺激極為敏感，他現在任何動作都可能引發蟲母不可控的情緒波動。

但他的尾巴卻并沒有理智，尾尖順從本能，卷起了一片蛻殼碎片。

之後偷偷摸摸将碎片藏進制服口袋。

程陽的鼻子動了動，碎片裡還殘留了幾分邱意晚信息素的味道，蜂蜜般的甜香讓他幾乎要迷失。

“疼……”邱意晚輕哼了一聲，試圖調整姿勢來緩解疼痛。

不過他稍微移動，他那還未完全掌控的蟲尾便猛地拍打了一下地面，邱意晚頓時感覺一陣刺痛傳來。

他下意識地張開嘴，露出尚未完全成形的口器，結果嘴唇被鋒利的邊緣劃破，血一下子冒出來。

幾乎是同一時間，程陽就擠進了醫療艙。

“别咬。”程陽跪坐在邱意晚面前，他的腕骨主動貼上邱意晚尚未收攏的口器。

利齒刺破皮膚，程陽卻像感受不到疼痛，他的瞳孔因愉悅擴散成渾圓，“對，就這樣……慢慢喝。”

溫熱的血裹着安撫素湧入喉管，邱意晚的蟲尾不自覺地纏上少年的腰。

他頗有些愉悅地用尾巴尖掃過程陽的心口。

程陽呼吸亂了一拍，卻嬉笑着用自己的尾巴纏住蟲母亂動的蟲尾。

邱意晚愣了一下，然後将臉埋進程陽的脖頸。

艙門外突然傳來甲殼摩擦聲。

幾隻低等兵蟲正扒着觀察窗，它們被蟲母蛻變期的信息素吸引，螯肢捧着能量塊叩擊艙門。

蟲母對他們的吸引暫時壓過了對高等蟲族的恐懼。

“找死！”程陽的聲音驟然變冷。

邱意晚倚在程陽懷裡輕笑，然後抓住程陽的蠍尾，沒讓他傷害那些兵蟲：“它們隻是想幫忙。”

“可我不需要。”程陽撒嬌般蹭着他頸窩，然後舔去了蟲母唇角不知何時滲出的蜜珠：“媽媽有我就夠了，對不對？”

“我也有能量塊。”程陽說着便從口袋裡摸出一塊能量石遞到他嘴邊。

但邱意晚搖了搖頭，築巢期後他的喉嚨異常敏感，吞咽能量塊時格外不舒服。

程陽見他不要，便直接将能量塊往地上一扔。

能量塊滾落在地，摔得粉碎，碎屑濺到艙門時又一次驚動了守衛的兵蟲。

程陽瞥了一眼艙門外蠢蠢欲動的蟲子，煩躁地用骨刃将它們推遠。

“滾開！誰允許你們靠近的？”

這些低等蟲族智商有限，雖然恐懼程陽的威壓，但對蟲母的忠誠讓他們膽子大起來，他們這次直接破門而入，螯肢捧着能量塊，獻寶一樣高舉。

“滾！全都滾出去！”程陽煩躁地用蠍尾将他們一個個挑出去。

他已經很壓抑殺戮的本能了，在邱意晚希冀的目光下隻是把這些劣等品“請”出去，然後用尾巴将艙門閉合。

“媽媽挑食？”程陽收回尾巴，尾尖輕輕勾住邱意晚的頭發。

他故意壓低姿态，将額頭抵在邱意晚的膝頭，裝出一副乖巧的樣子，“是不是不喜歡能量塊？要不要試試别的東西？”

沒等邱意晚回答，程陽自己便在腦海裡搜索着相關信息。

蟲母在生長期後一般需要高純度的能量補充，以支持身體的快速發育。

但……

程陽突然想到了什麼，邱意晚之前撕扯身上包裹的膜時都疼得出聲，這些棱角分明的能量塊要咽下去隻怕更痛。

但不吃東西又不行……

“人類的食物......”程陽靈光乍現。

他本來就愛吃甜食，對人族那些口味多樣的營養液便甚是偏愛，不過他一向把那些東西當零食吃，畢竟裡面蘊含的能量比起能量塊和星核太少了。

程陽回憶了一下這艘星艦的布局。

似乎……他當時劫持這座星艦時，看到儲存艙裡有不少花花綠綠的包裝袋，其中不乏富含熱量的零食。

對于現在的蟲母來說，或許可以成為暫時的替代品。

程陽一直等到邱意晚睡着，把邱意晚抱到了休息室後，他才悄悄退出了房間。

他對星艦的布局很是熟悉，沒用多久就找到了儲藏艙。

儲存艙的溫度極低，包裝紙都覆着薄霜。

程陽用蠍尾掃開前面礙事的壓縮餅幹，精準勾住了金色錫盒。

幾隻兵蟲連忙湊過來幫忙搬運，被他用信息素一壓：“滾！”

他将幾隻擋路的兵蟲踢開，然後迅速往回走。

等邱意晚醒來，就看到程陽跪坐在他的床邊。

而被褥下的異樣讓他皺了皺眉。

程陽正用牙齒叼着他指尖，而蠍尾則更早地鑽進了他睡袍的下擺，冰涼的尾尖沿着他的脊椎向上遊走。

“寶寶？”邱意晚剛開口就被喂了一嘴營養液，甜膩膩的味道在他嘴裡散開。

少年将撕開的營養液抵在他唇間：“小媽媽睡了好久……”

邱意晚莫名覺察到了幾分委屈。

于是半是縱容地就着他的手喝營養液，是入口即化的甜。

他太久沒進食，此刻自然喝得急，部分營養液還停在他唇邊，邱意晚無意識舔了舔。

下一刻，程陽猛地俯身，用舌尖卷走他唇角的營養液。

“是不是超甜？這是我最喜歡的味道！”

“胡鬧。”

邱意晚說是這麼說，但實際上算是縱容，他能感覺到程陽信息素裡很明顯帶着幾分焦躁。

果然……程陽突然開口了。

“能源儲備快要枯竭了。”程陽盡量在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松些。

“不過媽媽别怕……”

邱意晚睜開眼，便看到程陽用那種濕漉漉的眼神看他，“我們馬上到荒星了！可以停留在那兒！”

全息星圖在邱意晚面前展開。

程陽手指動了幾下，地圖便迅速縮放，最終聚焦在獵戶座的邊緣。

那是一顆被暗紅色陰影籠罩的星球。

荒星，曾經是初代蟲母的築巢地之一。

程陽對這裡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熟悉。

他曾經作為初代蟲母的眷屬，在這裡生活過很長一段時間。

感謝作為高等蟲族擁有的好記憶，他記得這顆星球上所有的資源點，等到達荒星後，他可以更好地幫蟲母建立巢穴。

就是不知道……現在荒星還是千瘡百孔嗎？

程陽當時是親眼目睹了那些被輻射污染的低等蟲族變得有怪異扭曲的。

而初代蟲母當時為了自保，是毫不猶豫地抛棄了那些變異體，僅帶着一些高等的眷屬離開。

隻是現在……

這種遠離主航道的星球，被初代早早放棄的地方居然是他們躲避追捕的庇護所。

不過……等到他的小媽媽把這顆星球重新變成築巢地，那他們也就不需要在初代的追捕下東躲西藏了。

至少有了對抗的資本。

“初代遺棄的巢穴……”邱意晚沉默了一下，腦海裡突然閃過一些畫面，“那裡有輻射……”

之前他處于築巢期和生長期，實在有些迷糊，一直到現在才從傳承記憶裡想起這事兒。

“早就消散啦！”程陽蹦跳着撲到他床邊，蠍尾讨好地卷來營養液，“我檢測過大氣成分，現在連兵蟲都能存活呢！”

他獻寶似的調出數據。

邱意晚看着程陽這副讨好賣乖表情，卻莫名想起實驗室裡那些研究員說過的話。

高等蟲族的忠誠，不過是信息素作用下的錯覺。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想到這個，不……這是錯誤的。

邱意晚否定了這句話。

如果是僅僅因為信息素，那程陽就不會叛逃初代。

邱意晚下意識伸手去撫程陽的發頂，少年立刻發出幼犬般的嗚咽，蠍尾讨好地纏繞上他的手腕。

他好像……沒必要想這麼多。

邱意晚眨眨眼，他對一隻熱愛搖尾巴的“大型犬”未免要求太高了。

又大概過了半月，星艦才抵達了荒星。

艙外是一片異樣的甯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