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人聽來,倒像是導演在陰陽怪氣的質問,而隻有林鸢知道,他大概是怕勾起了自己的傷心事,心軟了。
林鸢來回深呼吸了兩次:“可以,再來一條。”
“好,給林鸢補一下妝。”段祈野拿過之前畫的分鏡,遞過去給她講解,“一會兒你跟蔣昀對戲的時候,更憤怒一點,我會去抓你的手部特寫。”
林鸢點了點頭。
段祈野又說:“如果情緒撐不住,跟我說。”
梁聲看着這場景,轉過頭跟另一副導讨論:“你以前跟他一起拍過戲,他對女演員一直這麼溫和?”
“沒啊。”對方聽樂,“他也不兇,但講戲的時候賊犀利,直戳人痛楚,把人說得懷疑人生的那種。我們段導又愛用新人,之前哭過好幾個。”
梁聲摸着下巴:“不過,林鸢的戲是真的好,他這種挑剔怪,也很難挑出毛病。”
“确實,牛逼。”業内人士最簡短的評價,最具有說服力。
那邊林鸢重新跪回了屍體旁邊,開始第二條的拍攝。
熒幕上她的臉被拉到了最近,甚至能看到她猩紅的眼睛裡希望在消失,她抓着旁人的手,纖細,蒼白,抑制不住地抖動,她在害怕。
“烏鴉嘴,你閉嘴!”李斬秋聲音有一種咬牙切齒的嘶啞,“我爸不會死,絕對不會!”
依然是淅淅瀝瀝的雨。
段祈野隔着屏幕,像是看到了那年孤苦無助的林鸢。
她是如何在這麼痛苦過後,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輕描淡寫跟自己說出“我爸死了”這樣的話呢。
“很好,過了。”段祈野開口。
稍作整理,幾個主演開始拍在後山的其他戲份,弄完已經是晚上。
後面在同一場景,會接着暴雨把爸爸墜崖的劇情拍完,林鸢今日的戲份結束,可以先行回酒店休息。
蔣昀跟過去,叫助理拿了杯姜湯:“淋了雨,驅驅寒。”
“謝謝。”林鸢伸手接過,被雨澆透的手感覺溫暖了不少。
“你是不是入戲太深了?”蔣昀有點擔憂地看着她,“我感覺,你很難過。”
林鸢不想跟他講太多,三言兩語跳過:“自我帶入太強就是這樣的,這片子很壓抑,我們拍的也不是青春愛情片,很正常。”
“不是那個意思。”蔣昀笑了笑,“我不太會安慰人,怕你心情不好。”
林鸢看着他,像是看到了年少時的段祈野,他笑起來的時候,眉眼真的有幾分像。
隻是林鸢當時還沒有段祈野陪着,李斬秋卻有了鐘回。
段祈野,是為了彌補以前的缺憾嗎?
因為這個猜想,林鸢猛然就恍了神。
蔣昀偏着頭看她:“怎麼了?我又說錯話了。”
林鸢搖了搖頭,轉身走上車:“沒有,我覺得你今天演得也挺好的,加油,我先回酒店了。”
“晚上的聚餐不一起嗎?”蔣昀在身後問。
“我想自己待會兒。”林鸢說。
她覺得自己的狀态可能真是挺糟糕的,連剛認識的蔣昀都能瞧出不對勁。
這個劇本看的時候沒太深的感覺,真的演起來,每一句台詞都像是為她量身定制的質問,陳年舊傷,隐隐作痛。
林鸢回酒店洗了澡,叫客房服務送了點吃的,但沒胃口。
連頭發都沒吹幹,歪歪斜斜就躺在沙發上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她好像聽見房門被推開,輕聲進來。
林鸢獨居久了,淺眠又警惕,睜眼起身。
“是我。”段祈野的聲音從黑暗裡傳來。
沒開燈,房間很暗,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林鸢皺眉道:“你怎麼未經同意闖别人房間?”
段祈野拿了條毛巾給她擦沒幹的頭發:“不知道是誰前兩天往我口袋裡塞了房卡。”
林鸢:“............”
前幾天處于興奮期又有點饞段祈野□□的時候。
這人也是,答應交易半個月過去了,愣是清心寡欲,沒找過她一回。
林鸢覺得跟他簡直沒法同頻:“我今天沒興緻。”
段祈野垂眸,看她因為演了一下午哭戲後仍然紅腫的眼睛:“後悔嗎?接這部戲,現在撤還來得及。”
林鸢擡眼,跟他對上視線:“雖然.....是很難受,但不後悔。”
段祈野嗯了聲:“那就好,擔心你扛不住。在想什麼,聊聊。”
手指輕和地穿過她柔軟的發絲,像是安撫。
明明什麼也沒幹,卻好像比之前吻頸更撩人。
這親昵的動作,不适合他們之間,更不适合在深夜走心。
林鸢從沙發上起身,想把他往門外趕:“今天心情不佳,不想聊了,明天見。”
段祈野卻紋絲不動,隻是依然看着她紅腫的眼。
突然把她亂動的雙手合在一起扣住,往旁邊的床上一推,欺身上去,把掙紮的她壓住。
林鸢呼吸不穩:“段祈野,我說我不想聊。”
段祈野用溫熱的手掌,蓋住她哭紅的眼,也擋住了她眼底的無措。
“不聊,來興緻了,今晚陪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