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進來了！！！

顧君亦摁滅手機，手腳縮回被窩裡，一臉安詳。

隻有他自己知道，大腿繃緊導緻肌肉僵硬，後備開始冒汗。

沒有開門聲，但顧君亦明顯感覺到有東西不停逼近自己。

非人之物不用開門很合理。

閉上雙眼，顧君亦感官更為靈敏，皮膚裡每個毛孔都在捕捉信号，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那東西似乎就貼着他的臉。

不止指甲發黑，東籬的臉也烏紫發黑，

物理意義上的黑。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如今一團漆黑，當真與厲鬼無異。

床上躺着的人氣息沒錯，但東籬想辨認清楚再下手。

他是一個好妖怪，不會随便打人。

一巴掌已經不能解氣，要十巴掌才行。

沒等東籬看出子午演醜，呼嘯的風聲襲來，一記重拳把東籬擊倒在地。

漫天的黃符撲面而來。

東籬摔到地上有點懵。

誰打我？

按理來說，人類的拳頭不可能打得到他。

但東籬情況特殊，身體抱怨，以至于等他察覺到時已為時已晚。

東籬擡頭愣愣看向床上的人。那人站在床上居高臨下蔑視他。

顧君亦看“綠怪”癱在地上一動不動，松下一口氣。

所有的恐懼皆來自火力不足。

這七天，他把附近有名沒名的道觀、寺廟都踏遍。

現在，就連他躺着的床底下都鋪滿符紙。

顧君亦開燈，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東籬黑壓壓的一雙眼吓到。

未知是最大的恐懼。

還沒等他開口，那“綠怪”先說話了，尾音顫抖充滿委屈。

“你打我？”東籬不可置信。

除了剛化形差點被人砍了，東籬還真沒被欺負過。

每一個見過他的人類嘴裡都是贊美之詞。

顧君亦左手夾着幾張符紙被東籬問得一愣。怎麼感覺有些心虛？一定是“綠怪”的妖術！

顧君亦提起十二分戒備，被打倒在地，這怪物不該怨氣沖天試圖反擊，怎麼反而有些委屈地質問他？

雖然面目可怖，但貌似是個軟性子？

軟性子更好掌控。不如先軟後硬，顧君亦默默抓緊桃木劍。

“是你打我在先的。”顧君亦澄清。

這話東籬不認可，“你想殺我，我不能反擊？”

東籬說得情真意切，顧君亦不由反思。但他确信自己二十八年來遵紀守法，絕對沒有做過傷害别人的事。

難道是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下面的人做錯事他背鍋，隻是從未聽周特助提起公司出過人命。這種大事諒他們也不敢隐瞞。

也許是上輩子的恩怨？

東籬扭曲地從地上爬起，倚着牆壁不動了。臉上火辣辣地疼，他要是人估計牙齒都要被打掉幾顆。

床上的男人站起來頭都要杵到屋頂，怪不得力氣這麼大。

東籬惡狠狠瞪向一臉無辜的顧君亦，還裝？

可惜他現在眼睛一團黑，瞪與不瞪在顧君亦眼裡無甚區别。

很快東籬顧不得瞪人了。

他從鏡子裡看到了自己。

及腰綠發中露出一張烏黑發紫的臉，兩個巨大的黑窟窿，鼻子往下流出綠液，再往下是同樣烏黑發紫的唇。

“你把我打出血了？”東籬大呼小叫。

這在人類社會，不管哪個時代，都要賠錢的吧？

他慌忙用手去抹，綠液抹開後瞬間被皮膚吸收，隻是臉色依舊黑乎乎的。

眼睛是一望無際的黑。

皮膚是不正常的黑，綠發綠得顧君亦發慌。

顧君亦看着這荒唐的一切，他甚至有種想給對方遞紙的念頭。

這應該不是厲鬼，感覺怨氣不夠大，甚至有種腦幹缺失的美。

對方還在指控他，甚至說出要告官的話。

顧君亦一下抓住重點，告官？多古老的說法，所以這可能是上個世紀的鬼？真是上輩子的因果？

“這個時間人家下班了。你明早再去。”顧君亦試探道。鬼怪應該怕太陽？

東籬一聽有道理，衙門的确下值了。

就他這副尊容出去能随機吓死幾個。看着淡定的顧君亦，東籬驚訝，“你不怕我？”

人類應該都怕他才對。

怕，有什麼好怕的。

世上若真有鬼，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人。

有鬼才好，這算不算另一種方式的“永生”。

從此，世間不再有分别，人們不再害怕死亡。

但他還是微笑地說：“我覺得你心地挺善良的。我們之間是否有誤會？”

顧君亦壓下冒出嘴的愚蠢。若真有怨仇，該在對手沒有察覺時一擊緻命斬草除根。

空有一身本事卻隻給一巴掌打草驚蛇。如今陷入困境實屬活該。

顧君亦感謝他的愚蠢。現在形式轉過來，他為刀俎，自然不會怕。

“誤會？”東籬歪頭認真思考，“那你為什麼給我下毒？”

頭太沉，東籬雙手捧住臉頰。見狀，顧君亦腳趾扣緊床單，生怕他一下把自己的頭拔出來吓唬他。

在顧君亦不解的眼光中，雙方争辯了幾句。

東籬被顧君亦說服，有仇報仇，有嘴主動說話，有誤會就解開。

東籬把顧君亦帶到陽台，“撲通”一聲跪在下水道口。

這是什麼意思？

“綠怪”不是從樓頂爬下來的，而是從下水道爬上來的。果然像貞子，都是從其他東西裡面爬出來的。

東籬慢悠悠地朝顧君亦伸出雙手，就在顧君亦以為對方要掐他脖子時，幽幽開口，“拉我一把。”

本來就腿酸再加上疑似中毒，東籬覺得自己脆弱極了。他撐着爬出來報仇已經很堅強了。

走出陽台，腿一軟直接給跪了。

顧君亦的表情晦澀難懂，良久抓住東籬往上提。右手的桃木劍微微提起，以一個隐晦的角度以劍尖對準東籬。

柔軟富有彈性的皮膚，除了溫度略低與觸摸人類的手感無異。甚至手感更好，像嬰兒富有彈性的臉頰。

顧君亦難得懷疑自己，這看起來實在太像笨蛋了。

這種笨蛋真的有辦法救讓爺爺好點？

樓下隻有昏暗的路燈。顧君亦認真思考。

要不推下去算了，省得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