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青山貯立,一隊人馬正沿着曲折的山路緩慢前行。
十餘人皆身着便服,騎着上好的駿馬,不急不躁。
“姑娘,我們出城已經好幾個時辰了,可否要休息一下?”雲錦輕聲詢問。
馬車内的人聞言擡手挑起簾子的一角,朗聲道:“天色尚早,我們在此處稍作休息,天黑前趕到山莊即可。”
“是”。雲錦應道。
随從們都利落的翻身下馬,将馬拴在路旁的樹上。此處地勢較為平緩,路面也更加寬闊。
太陽十分毒辣,大家都退到了陰涼處,輕聲交談。
馬車内的女子也掀開簾子走了出來。她的腿和左手都纏着紗布,走起來并不穩當。
“姑娘,你還有傷在身,不可到處走動。”雲錦勸道。
“無妨,我隻是出來透透氣,不會走遠的。”她伸手拍了拍雲錦的肩膀,示意她不必擔心。
這隻手修長有力,掌心布滿老繭。這是數年的征戰留給她不滅的痕迹。
江杳年一手撐着車轼,輕巧地落到地上。
四周入目皆是青山,唯有一處,隐約露出屋檐的一角。
“這山上除了碧雲山莊,可還有其他建築?”江杳年問。
“有的,姑娘,這兒有座臨青寺,已經多年無人問津了。”雲錦答。
“去看看。”江杳年說着就往前走。
“姑娘,你腿有傷,你慢點兒!”雲錦忙的攔她不住,隻好沖一旁納涼的人喊道:“林阿九!你别坐着了,姑娘要去臨青寺,你去背着她。”
“這,不好吧,”林九說着站起身,向江杳年走去,頗有些局促的站在她面前,試探地問:“将軍,我背您?”
江杳年倒是坦蕩,道聲“多謝”便毫不客氣的趴到了他背上。
雲錦在一旁嘲他,“林阿九,你莫不是投錯了胎,才變成了男兒身,其實内心住着的是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林九背着江杳年往前走,還不忘回嘴,“我看啊是你投錯了胎才對,男人婆!”
雲錦怒了,憤憤道:“你才是娘娘腔!”
林九:“别狡辯了,男人婆!”
雲錦:“娘娘腔!”
林九:“男人婆!”
雲錦:“娘娘腔!”
林九:“男……”
“夠了,不許吵。”江杳年終于出聲打斷。讓他們倆湊在一起,真沒個清靜時候。
幾句話的功夫,他們已經到了臨青寺門口。
大門的漆已經掉光了,門前是一層厚厚的蛛網。
林九在地上撿了根棍子,把蛛網全拔開。他使勁推了一把,門開了,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響。
院子裡積滿了落葉,大廳裡也滿是灰塵蛛網,的确是一個廢棄了多年的地方。
江杳年四處看了看,也沒發現什麼,便又由林九背回了馬車跟前。
她看了眼聊得開心的衆人,道:“休息的差不多了就該走了。”
衆人立刻噤聲,翻身上馬。江杳年又坐進馬車内。一行人繼續向山頂進發。
暮色降臨,他們終于到了山莊門口,門前的巨石上寫着龍飛鳳舞的四個大字:碧雲山莊。
此處地勢高峻,晚風一吹,煞是涼爽。
雲錦張開雙臂感受着清風吹拂,一臉享受,林九也忍不住感慨:“不愧是皇帝挑的地方,這些京中的貴人們就是會享受,連吹風也這般舒服,哪像咱們漠北的風,又冷又烈。”
江杳年也道:“漠北的将士們的确是辛苦了。”
這并不是一句輕飄飄的概述,其中的艱辛她最清楚不過。
管家趙全遠遠的迎了上來,道:“将軍,快進來,我們已等候您多時了。”
江杳年朝管家微微颔首,道聲“有勞了。”
林九背着她到了房間門口,趙全道:“一路舟車勞頓,将軍定是乏了,稍後我叫人送些熱水過來供您洗漱,您早些休息。”
管家退了下去。
雲錦接過江杳年,一邊扶着她進屋,一邊道:“好了,林阿九,你快走吧,姑娘這裡有我就行了。”
林九頗有些失落,但還是聽話的走了。
沐浴過後,江杳年躺在床上,手腳還在隐隐作痛。
這一仗雖是徹底擊退了北祝,但蒼梧國也是死傷慘重。江杳年手臂中箭,甚至墜馬,差一點兒就要被奔跑的馬蹄踩成肉泥。全憑着求生的意志左右閃躲,這才逃過一劫。即便如此也還是斷了一條腿。
他回京後,皇帝賞了許多黃金珠寶,又賜給她這處山莊,讓她安心養傷,卻絕口不提讓她見一見祖父和阿姐。
黑暗中她無奈的長歎一聲,閉目入睡。
天蒙蒙亮,地平線上出現一抹青暈,淡淡的浮着,像一縷袅袅炊煙。
江杳年早早就起了床,一條腿在院子裡亂蹦。若是叫雲錦看見又該念叨她了。
她四處轉了轉,一路蹦到了大門口。
青石鋪成的路面上帶着一層露水,又濕又滑,她沒敢再往外走。遠處的群山都被籠罩在煙霧之中,空氣清爽又濕潤,十分舒服。
漠北從未有過這樣的風光,那裡隻有鋪天蓋地的黃沙。
江杳年心中思索着,不經意擡眼,就見青石小路上出現一個人影,一襲黑衣,墨發高束,腳步踉跄的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