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個大夫看着她,别死了。”
心跳慢了下來,他卻無端的煩躁。
女人被轉移到了一間較為幹淨的牢房。
晏時清剛從地牢出來,就見卓熙急急忙忙往這邊趕。
“怎麼回事?”
卓熙:“殿下,我剛剛在門口遇見了江府的林七,他說找到将軍了,讓我給您禀報一聲。”
晏時清忙問:“在哪兒找到的?她情況怎麼樣?”
“呃,這個,屬下不知,”在晏時清越來越差的臉色下,他努力解釋,“關鍵,那個林七他也沒告訴我這些啊!”
“蠢貨!”晏時清實在沒忍住,“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時候,你站在大街上還指望人家告訴你什麼機密呢?”
卓熙低頭,“殿下教訓得是,屬下以後一定改。”
晏時清恨鐵不成鋼,“他人呢?”
卓熙:“走了啊,剛走,剛剛才走。啊!殿下!疼!真疼!”
晏時清拎着卓熙的耳朵,怒極反笑,咬牙切齒的道:“你的意思是,你什麼都沒有弄清楚,就這樣把人放走了?!”
在卓熙驚恐的目光裡,晏時清一腳将他踹遠,幾乎是歇斯底裡地喊道:“滾!滾去領二十軍棍!一下都不能少!”
卓熙自知是自己辦事不力,罰得不虧,哭喪着臉走了。
晏時清冷靜下來,清楚地明白錯過今日,再想知道江杳年的狀況隻怕是無望了。還有今日種種的真相,也不知又要等到何時才能再揭曉。
隻盼,不要有其他什麼變故才好。
江華府。
深秋夜晚的寒氣很重,晏時烨卻衣着單薄地坐在院子裡的椅子上。
幽綿跪在一旁。
這江華府,不如榮興府奢華,不如淩風府精美,不如清南府雅緻,單調貧瘠的可怕。
如此漆黑冷冽的晚上,竟一盞燈也沒點,隻有森白的月光照着,在地上投下扭曲如魑魅魍魉的影子。
晏時烨陰沉沉的開口,“離開二哥的府邸跟着我,委屈你了。”
幽綿默默挺直了背,“殿下,我不委屈,效忠于您,為您辦事,是我的福分。”
這話他可聽過太多了。
他漫不經心地問,“那與二哥的府邸相比,誰的更好?”
幽綿:“自然是二殿下。”
晏時烨詫異的擡頭,又問:“為何?”
幽綿如實回答:“身為王爺,您實在貧窮,二殿下随便一件奇珍異寶,就比您這宅子值錢。”
晏時烨一怔,緊接着就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聽過恭維的話數不勝數了,即便那些人看不上他,卻都要裝作一副恭謹尊敬的模樣,在他面前點頭哈腰背後又唾棄咒罵。
他都知道。
大臣們趨炎附勢拼命想和自己的哥哥們攀上關系,妄想有朝一日飛黃騰達,但他們一般都是繞着自己走的,因為他們打心眼兒裡覺得自己沒用,一個舞姬的孩子,還早早死了娘,沒死在這吃人的宮裡算他命大。
可光是長大了有什麼用,誰人不說四殿下江華王癡傻,簡直爛泥扶不上牆,他們還要議論他的生母,說她品行不端,心腸歹毒,死得其所。
他什麼都知道,但他偏偏要走到他們跟前去,好好看看他們臉上谄媚的表情,那不斷轉動着充滿算計的眼睛,刻意堆起的笑意和因為心虛而冒出來的汗,都令人作嘔。
可他就是要一幀一幀都記住,這樣才能在無數個輾轉難眠的夜晚細數自己所背負的仇恨,提醒自己仍舊要活下去。
他喜歡看别人忙不疊地想出幾個贊美的詞來,又因為說了違心的話而感到别扭不安。
但時間長了,這樣的遊戲也索然無味。
可如今,他又有了新的遊戲。
晏時烨很久才止住笑聲,“有趣有趣,從二哥那兒讨來你,果真是個不錯的決定呢。”
他仔細地盯着眼前這張端莊清麗的臉,戲谑道:“小暗衛,你膽子很大嘛,任務沒完成也就算了,竟然還對本王評頭論足起來,說說看,是誰借你的膽子?”
幽綿不懂他為何又哭又笑,隻覺他的确如傳言一般瘋魔。面對着瘋子,自然也就有應對瘋子的那一套。
她直視着他的臉,輕聲說:“自然,是您啊。”
“是嗎?”晏時烨擦着一把劍,忽然擡手直指她的咽喉,嗤笑一聲,“本王怎麼不知道?”
幽綿也不躲,任由利刃劃破皮膚,流出殷紅的血。
晏時烨的劍後移了幾分。
幽綿笑起來,面上憑添幾分嬌俏,“殿下也舍不得我死,不是嗎?”
晏時烨這回是真的開心,幽綿足夠有趣,符合他的胃口。
“都怪本王冒失,弄傷了你。”
幽綿仰頭看着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笑得越發燦爛,她用指尖沾了沾劍上的血放入口中,滿臉沉醉,“不,殿下,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