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中旬。
洪水過去的第二日,沅川難得的迎來了一個大晴天。
大夥兒不免精神一振,撸起袖子幹得熱火朝天。
沅川守衛沒多少人,林零正苦哈哈地跟那些朝堂官兵一起搬運修築堤壩的石料。
江杳年指揮着官兵們準備制作糯米灰漿的原料。
糯米浸泡兩個時辰,再放進鍋裡熬煮,軟爛至濃稠的糊狀;
将石灰岩搗成粉末,加水混合,不斷攪拌直至完全溶解,得到石灰乳;
再将糯米糊和石灰乳混合,攪拌均勻,靜置陳化。
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江杳年在搬運石料的人中找到了昨天那個守衛。
他氣喘籲籲的擦了把汗,“将軍,您找我有事?”
江杳年點頭,“勞煩你帶我去潇河看看。”
“好,您跟我來。”
“遠麼?”
“往日騎着馬一個時辰就到了,但如今到處都是積水和淤泥,馬可能不太願意走。”
江杳年停了腳步,“潇河那邊災情嚴重嗎?”
“和浔河差不多,都是下遊嚴重,建築幾乎都被淹了,上遊還好些。”
“既如此,我有個想法,得你幫忙。”
“您盡管吩咐。”
“你把這些沅川守衛分成兩隊,他們熟悉地形,各帶五百朝廷官兵,兩河的築壩工程得同時提上日程了。”
“好說,我馬上去辦。”
“你叫什麼名字?”
“鄭鈞。”
鄭鈞的辦事效率的确很高,他很快就把守衛們編成了兩支隊伍,各由一管事領隊。
“啟禀将軍,我是一隊管事吳栩。”
“我是二隊管事馬垣。”
江杳年滿意的點點頭,她也已将一千官兵分成了兩隊,“二隊聽令!現在即刻與我前往潇河。一隊留在此地繼續修築浔河的堤壩。
林零,我給你懲戒的權利,如有偷懶推脫不服命令者,軍法處置;屢教不改者,殺無赦!當然,你可以先斬後奏。”
“是,将軍。”
啟程之際,江杳年走到林零身邊,耳語了一句什麼,才轉身離開。
“姑娘,”月梨叫住了江杳年,“讓我跟你一起去吧,路上好有個照應。”
江杳年看了她一眼,“不用了,你留在這兒,替我好好的監督他們。”
月梨不死心,“可是,姑娘……”
江杳年沒再停留,跟着大部隊走了。
她轉頭,朝林零抱怨,“我就說吧,姑娘就是和雲錦更親近。”
林零盯着她搖了搖頭,狀似無意地道:“你既然這樣想了,還不明白自己為何比不上雲錦嗎?”
月梨擡手使勁兒捶在了他肩膀上,“林零!你讨不讨嫌!”
林零無奈的笑了笑,去督促那些人幹活了。
這是他們來到沅川的第十日。
被沖毀的堤壩已大緻修好,隻餘下細化,加固的工程,以及将河道較窄的地方疏通疏通。
衆人不由松了口氣。這十日裡也有七八天在下雨,但好在隻是淅淅瀝瀝的小雨,河水沒有怒漲,不是很妨礙施工。
隻是天氣潮濕,又整日在雨裡泥裡行動,不少士兵都有些頭疼腦熱。
江杳年打算去鎮子上抓些藥來。
她和鄭鈞分别騎着馬,往鎮子的方向走。
路面泥濘,馬也走的很慢。江杳年一路上打量着四周。
“奇怪,災民都到哪裡去了?”
鄭鈞環視一圈,也沒有看見一個人影。
雖說河邊本就沒多少人家,但如今一個人也沒有實在是令人費解。
原以為是下遊災情嚴重的問題,可沿河而上,一路上也沒幾個人。
按下疑惑,他們直奔沅川最繁華的地方——汲甯縣。
進了城,還未走近,便聽見十分喧嘩的聲音。
人都在這兒麼?
江杳年下馬,找了棵樹把馬栓着。快步走進集市。
卻見眼前人山人海,百姓躺的躺站的站,皆是衣衫褴褛面黃肌瘦。
有人麻木地閉着眼,有人痛哭流涕,有人敲打着商鋪禁閉的大門。
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江杳年蹲下,就近問了一個坐着的女人,“大娘,發生了什麼?大家怎麼都聚在這裡?”
女人擡眼打量了她一陣,問,“你是有錢人家出來的吧?”
江杳年搖頭,“不是。”
“呵,”女人冷笑一聲,“那我告訴你有什麼用?你能解決嗎?”
旁邊有人開始往這邊看。
“你先告訴我,我才知道能不能解決。”
女人臉上還是挂着嘲諷的笑意,“口氣倒挺大,”頓了一下,她忽然抓住了江杳年的手腕,大喊,“大家快看啊!咱們這兒來了個财神爺呢!她說要給大家發銀子了!”
“銀子!真的假的?”
“太好了!有救了!”
人群像蝗蟲一樣撲過來,把江杳年緊緊圍在了中間,無數雙手伸出來仿佛要将她在拉扯間瓜分撕碎。
鄭鈞站在她跟前,一邊幫她擋着瘋狂的百姓,一邊喊“退後!不得放肆!此人乃是朝廷派來救我們的,不得無禮!”
“喲,還是個官兒啊!”
“大家堵好了!别讓她給跑了!”
“給錢!不給錢别想走!”
“給錢啊!你不是朝廷來的嗎?給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