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話畢,四周又靜下來,年紀較小的孩子輕聲說着話,他們的母親或微笑着點頭,或用嚴厲的目光制止。江杳年環視一圈,看見了晏時禮的另一個兒子,晏聞及。
他是長子,比晏聞語大兩歲,母親德妃比江卿婉入宮早,但當年晏聞語出生後,晏時禮馬上就将太子之位給了晏聞語,為此,德妃一直不怎麼與江卿婉來往,也不愛參加那些大大小小的宴席,今日若不是除夕,隻怕她也不會露面。
德妃敏銳地捕捉到了江杳年的目光,向這邊看了過來,江杳年也不怯,朝她微微露出笑意,轉而輕輕挪開了目光,仿佛隻是不經意間瞥了她一眼。
德妃略有些不自然的撫了撫鬓發,轉頭看了看身旁的兒子,才慢慢平靜下來。
說是家宴,但彼此之間也沒有多少情誼,無非是權利将他們拉到了一起,晏時禮深知這個道理,再加上本來身體病弱,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江杳年和江卿婉坐在一起,中間夾着個晏聞語,他這會兒倒是高興了,一會兒要吃這個一會兒要喝那個,江杳年給他夾了點菜,伸手去拿面前的酒壺。
抓了個空。
隔壁的江懷硯把酒壺放在了自己桌子上,江杳年往那邊挪了挪,伸長了手去夠,被江懷硯一巴掌拍了回來。
她皺眉瞪着他,江懷硯指了指自己胸口的位置,警告她還不能喝。把酒壺又往遠處放了些。
江杳年隻好挪回原地,瞥了眼江卿婉那邊,發現她笑眯眯的,酒壺也放遠了。
江杳年心中郁悶,臉拉了老長,江卿婉在晏聞語耳邊低聲說了句話,晏聞語馬上屁颠屁颠遞給江杳年一塊肉,“姨母,你嘗嘗,這個可好吃了,比酒香哦。”
江杳年接過來,狠狠咬了一大口,慢慢咀嚼着,擡頭坐直身子,不免就看了對面一眼,發現晏時清手裡握着酒杯,一臉揶揄。
笑什麼!江杳年不甚明顯的翻了個白眼。
晏時楓笑着對晏時清道:“看來小将軍的脾氣可不怎麼好。”
晏時清斂了神色,淡定道:“她們習武之人,脾氣暴躁些倒也正常。”
晏時楓颔首,“是這麼個理。若是沒什麼事,五弟要在京中待到上元節後再走吧?”
“是的。”
“你常年在外,咱們兄弟幾個也見不了幾次,既然有時間,改日便到三哥府上一聚,可好?”
合情合理,晏時清也不好推脫,笑了笑:“好啊,一定準時到場。”
吃得差不多了,該應付的應付過了,衆人三三兩兩的低聲交談,晏聞語坐在江懷硯旁邊,起初還隻是正常的聊天,直到江懷硯問了一句功課,晏聞語就開始朝他吐苦水,說江杳年如何嚴厲雲雲,江懷硯邊聽邊笑。
江杳年靠在江卿婉肩上,“阿姐,你聽他們,又欺負我了!”
江洪州看不下去,低聲斥道:“坐沒坐相,成何體統!”
江卿婉摸了摸她的頭,話卻是朝江洪州說的:“祖父,今日是除夕,大家都開開心心的,也沒有多少外人,随意些也無妨。”
江杳年附和:“就是!”
江洪州哼了一聲,“你就護着她,現在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
江杳年起身溜到江洪州旁邊,“祖父,您不要生氣嘛,坐了這麼久,您累不累?我給您捶捶肩。”
“不用。”
江洪州義正言辭的拒絕了,但江杳年還是跪坐在了江洪州身後,拳頭一下又一下輕輕砸在他的肩上,“祖父,這個力道如何啊?”
“湊合吧。”
江杳年笑嘻嘻的,搖頭晃腦着道:“您明明是高興的,卻非要闆着臉,這招十年前就對我沒用了,我、不、怕!”
江洪州被戳穿,略微尴尬,轉身把她的腦袋推遠,“一邊玩兒去,嬉皮笑臉的沒個正形!”
江杳年坐直,輕輕替他捏肩,“我看啊您不但身子骨硬朗,嘴也挺硬。”
江洪州沒接話。
外面忽然一亮,無數煙花升到天空爆炸開來,絢麗多彩。
“好漂亮啊!”
小孩兒們歡呼着跑出門外,在院子裡撒歡,笑聲陣陣,大人們被這歡樂的氛圍感染,也陸續來到殿外,仰頭看着天空。
晏聞語在院子裡跑來跑去,他沒什麼身高優勢,回來抓着江杳年道:“姨母,我看不到了。”
江杳年蹲下來視線與他齊平,朝晏時清的方向揚了揚下巴,低聲道:“他長得高,讓他舉着你看。”
晏聞語聽話的跑了過去,晏時清覺得自己腿上忽然挂了個東西,低頭一看,晏聞語仰頭抓着他的袍子,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