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我怎麼嘗着今日這糕同平日裡吃着的不太一樣,你快嘗嘗,是怎麼回事?”
她笑的溫柔極了,遠遠看去完全是一幅“兄妹情深”的景象,但隻有曲頌洲知道她蛇蠍美人笑裡藏刀的精妙。
他吱唔兩聲,一把抹去嘴角留下的粉末,幽怨地望她一眼,卻隻是笑笑不做計較。
畢竟,對她,不隻是太後和父皇,他們做兄長的也都是寵着的。
曲頌洲拍着胸脯順了順,艱難地咽下這塊噎人的酥糕,重新往她身邊湊了湊,神神秘秘地說:“家宴結束後,要不要随我去看樣好玩的?”
“什麼好玩的?”她有了興趣。
曲頌洲挑挑眉,隻道“去了便知”。
*
冬夜的寒涼讓曲湘月覺得很不舒服,原本是想早些回府去的,可她貪玩的心思被曲頌洲勾了起來,無論如何追問,他也不肯多透露半點,鬧得她宴會後程壓根兒沒有心思玩樂。
好不容易盼到家宴結束,踏出寶華殿的那刻,曲湘月終于卸下了包袱。
她先一步回馬車上暖和着,卻意外發現車夫換了人。她并未放在心上,隻當是同先前一樣——犯了錯的奴役都會被換掉而已。
畢竟她公主府用的人都要是最好的才行。
曲湘月剛上車沒一會兒,曲頌洲就與三皇子曲聽澤一起走了過來,兩人各自翻身上馬,在她車前引路。
入夜後風倒是小了些,雪也不再落了,隻是空氣變得更加陰冷。手中暖爐的炭火快要盡了,害得她隻能将披風再拉緊一些,牢牢裹嚴自己,并在心裡暗罵曲頌洲——
若是這好玩意不得她心意,她定是要生氣的。
隻是沒想到曲聽澤也一道來了,如今他作為父皇身邊僅次于太子的紅人,素來做事沉着穩重、深思熟慮,雖然他平日對自己和曲頌洲都很不錯,但像這種“胡作非為”的事他向來是避之不及的。
幾人沿着出城的路行了半晌,許久才停下來。
曲湘月環顧四周,發現身處城門之外。
入夜後這裡荒無人煙的,隻有官兵駐守,她實在想不出能有什麼好玩的。
她看了看曲聽澤,見他神情嚴肅,堅毅的目光時不時着透過黑夜望向遠方,似乎在等着什麼人來,而曲頌洲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
又耐着性子等了好一會兒,仍不見動靜,曲湘月正欲發火,蓦地聽見曲聽澤說:“他來了。”
幾人視線立馬望向一處——晚夜中傳來一道淺淺的輪聲,不一會兒,一輛裝置極為樸素的馬車踏破黑暗駛來,停在幾人面前。
車廂門簾被從内掀起,一人徐徐邁步下來。
他身形偏瘦,寒冬中隻着一件簡單的月白色袍衫,長發被銀冠束起,全身上下找不出半點能象征身份地位的物件,倒是面上那半張銀色暗紋面具更為惹眼。
面具流雲似的紋路從左耳蜿蜒到右額,遮住了他小半張臉,銀色光芒流轉,就連無意映射其上的月光似乎都浸透了寒涼,而面具之下堪堪露出的一雙眉眼更是顯得冷寂。
曲湘月的目光全被那張面具吸引了去。
他走到幾人面前,隻是行了個尋常禮儀,便低垂着眼簾不再多言一語,像個唯命是從的奴仆。
壓抑的沉默中,曲聽澤率先破冰,主動同他寒暄了兩句,卻仍是沒得到一言半句的回應,那人隻是順着他的話低低應了兩聲而已。
傲慢、無禮。
是曲湘月對他的第一印象。
這是在拂曲聽澤的面子,也是拂了燕楚的面子。
曲湘月的脾氣瞬間竄了上來,不顧忌這人可能的身份與來頭,隻想着上前讨個說法,卻被曲聽澤拉住。
“不得無禮。”
她有些訝異,此時曲頌洲又悄聲問了句:“三哥,他就是父皇讓咱們來領的中晉人?”
曲聽澤點頭。
曲湘月這才記起來,前段時間中晉向燕楚求和,約定改日送位皇子來做質子,而定好的日子似乎就是今日,看來眼前這位就是中晉送來的“棄子”了吧。
也是傳聞中的那位蒙面皇子——元紹景。
關于他的傳聞,有些也進了曲湘月的耳朵。
外面都說,中晉的九皇子怯弱、卑微,福薄卻命大,幸運的從那場大火中活了下來,但克死了自己的母妃,也在面上留下了一塊駭人的疤痕,自那以後便時刻佩戴面具,再無人見過他的真容。
也有人說,他過的壓抑,其實是個瘋的。
……
瘋的?
曲湘月細細回憶着那些傳言,想到這裡時,表情變了變,眼神玩味的在他身上來回打量着,打量他微微垂落的肩膀,打量他淡漠的神情,打量他唇角留下的暗紅……
瘋批質子?倒不如說更有做忠犬的潛質。
曲聽澤正在吩咐手下将他送去提前備好的府邸落腳,曲湘月卻從中攔下。
她纖細的手指随意一指,指向初來乍到的那人,道:
“三哥,不如将他安頓在我府中吧。”
“正巧我身邊缺個陪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