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後院,就看見一群人目光兇狠地将元紹景包圍在其中,而他還是如平時那樣低垂着腦袋安靜地站着,似乎沒有什麼表情。
曲湘月撇了撇嘴,這人的性格脾氣一直是這麼淡的嗎?不是說是個瘋子?
她明知故問:“吵什麼?”
魏寶山向人群中遞了個眼色,為首的小厮王二得了信号,立馬說起發現元紹景偷盜的事來。
據他所言,先前元紹景一直随他們在府庫中進行玉石分類,魏管事見他學的不錯,便讓他去獨立清點翡翠,結果到了最後,偏偏隻有翡翠少了一件。
她看向元紹景,“你可知偷盜是重罪?”
“我并未偷盜。”
他答得很快。
曲湘月還從未聽到過他這般堅定的語氣,微微怔了下,而後重新看向說話的小厮,語調極為鋒利,“所言屬實?若有半分虛言,便是污蔑中晉皇子,後果你可要想清楚。”
聽她這樣說,王二突然有些怵了,悄悄望了眼魏寶山,而魏寶山則未分給他半個眼神。
他咽了咽口水,想到自己的家人……
“小人所言句句屬實!”王二豁出去了一般,“除他之外再無人接觸過那些翡翠,而整個府庫上下也偏偏隻有那對翡翠滴珠耳環不見了,除了被他偷去還能是怎樣?”
他說的有鼻子有眼的。
王二明知那耳環是被魏寶山親自送去了公主手中,但他明白公主就是要故意使個絆子,同時他也賭那質子不敢辯駁,所以才這般有恃無恐。
“元紹景,你可還有話要說?”
曲湘月看向中間那道瘦削的身影,心中竟莫名期待他能為自己發瘋辯白。
可他沒有。
“那好,看來事實果如他所言。上罰具。”
小厮們聽令去将罰具搬了來,兩根足有一米長的木闆上似乎還沾着血漬。
按照府内規矩,偷盜應按金額打不等數的闆子,而元紹景“偷”的可是件稀世珍寶,是禦賜的東西,幾乎是“死罪難免,活罪更是難逃”的程度。
所有人架勢做足,壓根沒人在意眼前這人還是位中晉的皇子,隻等着公主一句話,他們便會立刻将元紹景推上罰具。
可曲湘月遲遲未發話。
因她本就不是真心想責罰他,隻是想看他求饒時狼狽、低聲下氣的樣子罷了。
可事到如今,罰具都擺在面前了,見了“棺材”也該落點淚了,他卻連一點求饒的意思都沒有。
往日曲湘月曾下令責罰過許多人,每每話落後,耳邊從來都是回響着聲嘶力竭的求饒聲,有時她聽得不忍心了,離開後便會讓佩蘭去減輕些處罰或赦免了罷,可元紹景倔強的讓她連一個台階都沒有!
她清清嗓子,高傲地揚了揚頭,“元紹景,本宮念在你初來燕楚不懂規矩,隻要你現在認了錯,便可免去責罰。”
怎麼樣,本公主都主動給你遞台階了,識相的就快些認錯求饒。
身為質子,能入我公主府已是你的榮幸,早晚該去掉這身傲骨的。
“公主,我并未偷盜,如何認錯?”
元紹景聲音冷冽淡漠,像在說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其中似乎還夾雜了聲歎息。
“但若是我受罰可以了結此事,那罰便罰吧。”
說完,他主動向着罰具走去。
曲湘月氣極,明明她都主動遞了台階,他竟還這般不領情!
朱唇微啟,她正欲下令重罰,結果盤算好的話卻忽的堵在了喉中。
因她正巧看見了那道隐藏在面具之下的眼神——如死灰一般麻木的眼神。
每每處于這般高位時,腳下的人都會哭着喊着向她讨饒,好話說盡、搖尾乞憐,讓她滿足、爽快。
而元紹景,是第一個沒有這樣做的。
他還說“罰便罰吧”,還露出那般不痛不癢的眼神。
可他越是這樣認下,就越是顯得她無趣、可笑。
曲湘月恨恨地瞪他一眼,咬了咬牙,拂袖離去。
這時,元紹景才微微擡起頭,看向她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