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川手頓了一下,看着彤彤真誠的表情,心裡忍不住一涼,但又無法表現出來。
“也是。”他贊同道。
“但媽媽隻要跟我提起你,就是在誇你。”彤彤說。
誇他,他有什麼值得誇的呢?
許川低垂着眼皮:“是嗎?”
“媽媽總說哥哥哪裡都好,懂事,聽話,成績好,不用她擔心。當然咯,我也覺得哥哥好,長得超級帥,比明星都好看,還很溫柔。”
她頓了頓,突然撅起嘴,很不高興的樣子:“所以我一直覺得很奇怪。”
許川手機什麼時候息屏的他都不知道,就這樣眼睛盯着一處等着下一句話。
彤彤童言無忌,滿臉都是疑惑:“媽媽到底為什麼……不要哥哥了呢。”
為什麼呢?
許川被這個問題刺了一下,整個人身子僵硬了片刻。
這個問題他曾經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過了多久,許川放下手機,掀開被子往下躺了點,他打了個哈欠,眼底泛起些水花,用同樣天真的語氣回答:
“可能因為哥哥已經足夠好了,媽媽已經幫不到我了吧。”
夜裡,彤彤已經呼呼入睡。
她跟田慧靜說的一模一樣,睡覺一點都不老實。
許川到半夜也沒睡着。
他起身拿了煙去陽台,剛把窗戶打開,身後就傳來很輕的腳步聲。
沒開燈,很昏暗的環境,但這個家溫馨到讓許川害怕不起來。
也可能是他知道走來的人是誰。
田慧靜披着件外衣,這裡晚上的天還是偏涼的。
“媽媽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她站在許川旁邊,仰頭看了眼許川指節間捏着的煙。
許川隻管回答問題:“第一次抽是初中,有幾年了。”
“這些年……”田慧靜下意識開口,卻又一句話都說不出。
許川吐了口煙,沒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田慧靜說:“你爸爸去看過你嗎?”
他已經快不記得他爸長什麼樣子了。
許川忍不住笑了一下:“沒有。”
“我跟他認識得早,就大概你這麼大認識的。”田慧靜提起那個人,心頭還是有止不住的恨意,“他當時就你這樣,但沒你好,吊兒郎當地叼根煙,拽得二五八萬的。”
“嗯。”許川應聲。
他知道他爹年輕的時候是什麼樣,有時候季叔也會跟他講。
最早爸媽同時離開的時候,他特别不适應,動不動就哭,季叔就跟他講很多以前的事情,不管好的壞的,都能稍微安慰到他一點。
“他就是個爛人,真的,我……我很後悔當時和他結婚。”田慧靜情緒有些激動,借着夜色深沉,情緒會不自覺地更外露,一些平時不會說出口的話此刻也順理成章地脫口。
“我想好好過日子的。你小時候很乖,很聽話,我覺得自己撿到寶了,生了這麼好一個孩子。但是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把你丢下太長時間了。”
許川情緒很平靜。
“這些年我不敢想起你,想起來我就覺得愧疚,我就想逃避。”田慧靜低着頭,語調已經顫顫巍巍。
“我沒有你記憶中那麼聽話。”許川突然說,“我也不聽話過,當時是我自己從樓梯上跳下去,摔斷了腿,想騙你們回來看我。”
田慧靜怔愣住,猛地擡頭看他,一滴眼淚竟直接從眼眶裡掉了出來。
“你們都沒回來,所以我當時就想通了,極端地想要一個東西是永遠得不到的。”許川隻給她一個側臉,看上去很冷靜很平淡,好像說的不是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一樣。
“不用繼續感到愧疚了,我早就……沒那麼在乎。”許川說話間,不知何時又點燃了一支煙。
田慧靜不敢攔他,就看着他一支接一支地抽。
“但這次你叫我來,我還是想來。”許川說着,低頭笑了聲,“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特别想看看你過得怎麼樣,抛棄我換來的日子幸福不幸福。”
“現在看完了,很幸福。”他歎了口氣,“很值得了。”
他回卧室看了眼時間,淩晨兩點多。
放在嘉文市來說這個時間不算特别晚,但是放在這邊已經是深夜了。
他剛準備逼着自己閉眼睡覺,手機突然震動兩聲,拿起來一看,是翟清俊給他發來的視頻通話。
許川把耳機帶上,接通——
“咋這麼黑啊?”翟清俊的臉死亡角度出現在屏幕上,他剛疑惑完,沒等到回答就接上自己打視頻的目的:“我服了李文豪這個傻逼,他非得給她對象拼個什麼玩意兒的當複合禮物。”
翟清俊把鏡頭轉過去,對着一片狼藉的桌面。
“他自己又是個廢物,非得讓我給他拼!”翟清俊哀嚎一聲,“你快回來吧,這個還得你來,我沒你真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