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他們之中最穩重的大師姐也是怔了片刻才想起來要開口說話。
“咳……”
江景鸢面上平靜無波,不緊不慢地撥開他們,自己走了出去:“借過。”
“……?”
“???”
“!!!”
一片白茫茫中,十幾個白衣少年全忘了事先安排好的下一步行動,一個個呆滞地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風雪吹過。
已經逃竄出去老遠的江景鸢,她此時正閉着眼睛站在一處被風的小山後,緩緩擡起手——無助地捂了捂臉。
不過隻是片刻,她就從心裡放松下來。不管怎麼說,她都是暫時遠離危險了。
而且還被順帶着來了白晝山。
她放下手,環顧起四周的景象。
白晝山位于淵國最北邊,是與裕國接連的一道天險。白晝山脈深處區域隻有白晝,沒有黑夜,一年四季都是風雪交加。但是白晝山的另一邊,裕國及北,又有四季和黑夜。
——關于白晝山上這一異象的猜測,衆說紛纭。其中最主流的說法是白晝山這一塊的空間并不與其他地方接連,是獨立存在的。
這種猜想為白晝山蒙上了一層神秘面紗。
但不可否認的是,白晝山可能真的是最接近神迹的存在了。
若是有法器在白晝山出世的消息一經傳出,必然會叫無數人蜂擁而至。
江景鸢眯着眼睛,目之所及皆是一片亮到刺目的白茫茫。細雪帶着風吹在她身上,寒意仿佛要滲入骨髓,連帶着腳腕上消退的陰寒死亡氣息都活躍了幾分。
她從手環裡拿出白色的毛絨鬥篷裹住整個人,遠遠一看,整個人徹底融進冰天雪地之中。
她下意識垂眸——
下一秒她就死死地閉緊了眼睛,眼角流下淚水。
好亮!
她差點要被雪地的反光亮瞎眼睛!
她閉着的眼睛流着淚水,不敢再睜開,隻是神識探進手環裡翻翻找找。
良久,她隻找出了一枚紅褐色的丹藥丢進嘴裡,抑制住了陰寒氣息的擴散,但一雙眼眸仍然緊緊閉着。
江景鸢隻好閉着眼睛,用神識探路。
剛才她不管不顧的就跑走了,現在冷靜下來想一想才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法器在哪裡……江景鸢根據模糊的記憶往回走。
她還是遠遠地跟着那隊人走吧。
白雪皚皚,冷風吹了一陣又一陣,吹得地面飄飛起細雪。
冰天雪地中空無一人,隻有一團白色毛茸茸正慢步走在柔軟的雪地上。
裹着白色毛絨鬥篷的少女朝着一個方向走着,神識看到的始終是一片看不到盡頭的雪地,耳邊聽到的隻有頭發與鬥篷摩擦發出的沙沙聲,以及風雪輕輕吹過的呼呼聲,除此之外再無别的動靜。
她走了很久,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向前走着……
無邊無際的孤寂籠罩着她,她覺得自己是走錯方向了,但此時的她好像也隻能繼續走在這一個方向上。
沙——
江景鸢踏出的一腳剛巧踩空,如水如泥的白雪裹挾着她的右腳向地下深深地陷了進去。
江景鸢整個人後仰着一滑。
她還沒有摔倒,也還沒來得及站穩,就有一隻手扶住了她的肩膀……
江景鸢一怔,神識探去,描摹着她側後方的人的輪廓外形。
突然,她外放的神識狠狠打了一個哆嗦。
披着鬥篷的少女一動不動,像是在一瞬間變成了這漫天風雪裡屹立不動了千古的一座緊緻到絨毛都根根分明的白色雕像。
刷!
刷刷!
接連不斷的,像是有什麼東西破土而出的聲在她的四周響起,惹得一片片白雪紛飛。
白晝山的雪裡帶着清香,而此時,這片清香裡混雜了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味,黏膩的味道讓人頭暈目眩。
在江景鸢神識探測的畫面裡,那一個個或者說是一團團的東西在滿是大坑的雪地上快速移動着,雜亂,又好像别有一番規則。
打斷它們!
一瞬間,江景鸢的腦海裡浮現起一個念頭:必須打斷!
她不知道它們究竟在做什麼,但她的直覺告訴她,如果不打斷的話會非常危險——心髒砰砰砰猛跳,耳邊滿是自己血液流動的汩汩聲,這是會威脅到她生命的危險!
幾乎是在那一個念頭剛剛浮現的同時,江景鸢的兩隻手裡已經抓緊了五、六張黃黑色的定身符和一把深灰色的化骨丸。
在白晝山,她不好使用破壞力大的符箓和丹丸——但是,同樣的,對方也是這麼想的!
江景鸢閉着眼睛,靈巧地穿梭在那一個個鬼東西間。
少女被鬥篷遮住的臉上平靜又冷漠。
深灰色的丹丸飛射向各個方向,觸之即可化為一灘膿水。
黃黑色的符箓兩三個一起丢擲出去,緊接其後的是白衣少女手中映着雪光的長劍——
少女的眼眸睜開一條縫,眯着眼睛看向面前的東西。
她看到了,從雪地裡破土而出的東西。
站立着的,已經被雪水泡脹了的,皮肉脫落的……
人類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