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會瘋掉嗎?!
隻見老婦雙手輕搭在兩側臉頰上,神情恍惚地說:“我記得,我,添了,四回,油。”
什麼?!
江景鸢的心猛地一跳,顧不得多想就開口問道:“燈籠的油是你添的?!你是用什麼油添的?”
她的聲音忘了壓低,在黑暗中回蕩開來。
老婦從回憶中被拉回,卻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題,她下垂的眼皮遮住了小半部分的眼睛,其中泛黃的兩顆眼珠子轉動着盯着面前的少女,久久不動,無悲無喜又失神。
見到對方遲遲未回應,江景鸢瞬間就像是被人迎頭潑了一盆冷水,渾身發寒。
就在江景鸢心感不妙、又要後撤的時候,老婦開口了,聲音平靜、嘶啞:
“老鼠。”
江景鸢後挪的腳步一頓。
老婦接着說:“長得像女人的鬼,幼年長尾巴,成年尾巴壞死,就吃掉尾巴。另外一種,長得像人又像老鼠,一直有老鼠尾巴。”
江景鸢聽明白了,這個“老鼠”的血液可以維持燈籠中的火焰很長一段時間的燃燒。
她剛想再問,老婦又說話了:“很重要,‘老鼠’,可以打洞離開。”
“你怎麼知道?”
江景鸢幾乎在她話落下的同時就将反問的話脫口而出。
老婦枯坐着,五官、肢體都保持着不動,隻有一張嘴在獨自開合:“你看我,後面的冰牆。”
江景鸢一愣,連着看了老婦好幾眼,終于還是咬牙上前,舉着燈籠照亮老婦身後的冰牆。
被藍光映得淺藍的冰牆散發出絲絲寒氣,江景鸢幾乎是在一靠近時就發現了這面冰牆與别處見到的不一樣之處,太顯眼了,太密集了,這面冰牆上或聚或散地分布着大小不一的扭曲窟窿,像是一個個不知通往何處的通道。
但是這個通道太窄太小了,江景鸢估摸着其中最大的通道也需要她趴着才能勉強擠入其中。
“這是‘老鼠’挖的。”老婦沒有回頭,甚至沒有任何微弱的動作,隻有嘴唇在翕動,“我來到這裡,就發現了。我抓了‘老鼠’,讓它們打洞,想開一個,‘門’,但抓來的‘老鼠’不是從别的洞口出來跑了,就是,進通道後沒有出來。”
“‘老鼠’難抓,少,還要,點燈。”
江景鸢聽着,若有所思。按老婦所說,打穿這面牆,可能會通往某個地方——這可能是出去的生路,也可能會是深入地獄的通道。
思緒紛飛間,她不由在心中調侃道:“這人還挺有意思的啊,自己又用不着燈籠的藍光,還堅持幫别人點燈……”
嗯?
江景鸢忽然思緒頓住了,心一顫,一時間隻覺得自己頭皮發麻。
不受藍光影響,又在黑暗裡不受鬼怪侵擾……
這,是人是鬼啊?
不知是不是錯覺,江景鸢頓時感覺自己像是被一隻滿是惡意的眼睛盯着,仿佛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會牽着那隻看不見的眼球跟着轉動。
江景鸢面對着冰牆站立,沒有回頭,平靜地出聲問道:“那人呢?人是怎麼進到這裡的?你見過其他人嗎?”
她沒有直接點出老婦的問題所在,也沒有拐彎抹角地問老婦是從什麼地方進入這冰窖内的。
在她看來,這些問題都還沒到問的時候。
不管老婦說的是不是真的,隻要說出來了,就都透露着信息。
她得把她想知道的都問了再說!
“見過,突然出現,然後死在最裡面的冰窖。”老婦一字一頓地緩慢地說,“你是二十一個,第一個來到這裡見我。”
說完,老婦又“哈,哈,哈”地發出笑聲。
江景鸢沒接她的話,平靜地繼續問道:“這麼多年隻有二十個人來到這裡,人不是鬼的食物,那人和鬼的關系是什麼樣的?”
“不是食物,人和鬼沒有關系。”老婦說。
江景鸢不解,心中忍不住皺眉,但面上依舊沒有提起任何表情,隻是暗暗想道:“這是什麼意思?人和鬼沒有關系,那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這可不像是巧合啊。”
但老婦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隻是說:“我不知道人是怎麼進來的,我隻能猜測人要怎麼出去。”
“她好像說話流利了不少。”江景鸢聽着,腦海中快速滑過這一個念頭。
靜谧的藍光從她左手中的燈籠裡發出,照亮在冰牆上,反光落在白衣少女的臉上,漆黑如同深淵的眼眸在白紗下隐隐約約。
江景鸢沒有别的問題了。
江景鸢面對着冰牆沒有轉身,用平淡地語調問道:“你點燈,又為什麼不去藍光範圍内或者把燈籠拿過來?”
“不用告訴我是你好心,想給來人一個短暫的避難所,這是虛假的廢話。”
“你不懼怕藍光,不懼怕黑暗,也不會被那些鬼怪攻擊,這是為什麼?”
江景鸢無聲地深吸一口氣,平靜地問:
“你到底,是人,還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