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避免地被燈籠散發出的惡臭味熏得五官嫌棄地皺成一團,隻好憋着氣帶着燈籠輕盈地跳躍直最裡間冰窖外部的頂面上細細檢查起來。
林籬來回搗鼓着燈籠,細細地把燈籠上的每一個細節都看過去,片刻後她忍不住又皺了皺眉頭,她好像感覺這股惡臭味越來越濃了……
她下意識擡起腦袋回頭一看……
一張人臉——不,老鼠臉——不,是一張人臉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出現在她的身後,它長着人身,卻像某種爬行非人的動物一樣屈膝直立站起,就那樣靜靜地在林籬的身後久久注視着她。
林籬猝不及防吓了一大跳,松懈下來的神經瞬間繃直,整個瞬間反手握住長刀就發狠地砍了上去,快得隻剩殘影。
而她面前的鬼怪并沒有和她正面交鋒,兩隻幽綠色燈籠一般的眼睛一閃,整個人身彎腰化作一隻碩大的灰黑色的老鼠跑走。
長刀落後一步刺在老鼠的尾巴後的冰層上,一刀一刀,接連落下的長刀劃過冰層,碩大的老鼠瞬間跑遠,轉眼就消失不見。
林籬在這間冰窖中待了好久好久,她提着燈籠轉遍了整間冰窖都沒有再看到一隻鬼怪——哪怕她滅了燈籠的火光想故技重施,漫長的黑暗中,還是沒有一隻鬼怪出現。
林籬不知道确切過去了多少時間,她隻能憑借着自身的饑餓來判斷。
好餓,好餓,好餓餓餓餓餓……
她已經沒有食物了。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隻老鼠,抱着一根根被拆分開的白骨用牙齒細細地研磨着,舔舐着白骨磨下來的粉末充饑,她已經沒有餘力去思考了,腦子裡隻剩滔天的饑餓感。
就在這時,一隻兩眼冒着綠光的人型鬼怪爬過她的面前。
她發瘋了似的如野獸一般撲上去,喉嚨間發出低低的嘶吼聲,她用牙撕咬着鬼怪的身軀,用長長的指甲在鬼怪身上留下一道道血淋淋的可怖傷痕。
她理智回籠時,她看到了自己十指指甲斷裂,滿手幽綠色的液體在快速變黑、變渾濁,她感覺自己的嘴裡還有腥臭的肉絲,她的面前是被啃食掉半截身軀的鬼怪殘骸……
人啊,明明在手刃同族後時毫不猶豫,但卻會在吃了鬼怪後感到極緻的惡心和痛苦——林籬是人,她也不能免俗。
林籬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起來,她感到害怕,她感到痛苦,她不知道該哭還是笑。
她想要尖叫,她的嗓子卻像是被濃稠的黑暗粘住了,發不出一絲聲響。
她手舞足蹈地跑進空間裂縫裡,跑到無比寒冷的新的冰窖後才想起來發生了什麼——
她的眼睛,能看到了空間裂縫了。
忽然之間,她瘋了一樣的欣喜若狂。
她想,她可以通過空間裂縫離開這鬼地方了,她終于可以離開了!!!
林籬一個人在黑暗裡跑了很久,燈籠早就不知道被她丢在哪裡了。她好像是在順着心中的某種奇妙的感應在跑,她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一面稀稀疏疏打着老鼠洞的冰牆前。
她一向木讷的臉上帶着癫狂的笑,她在這面冰牆上癡迷地來回摸索——
她甚至想鑽進洞裡,但很可惜,她進不去。
指甲和冰面摩擦抓撓的聲音一下一下地在黑暗中響起,尖銳刺耳,聽得人頭皮發麻,聽得人恨不得抱着頭在地上痛苦地打滾……
但林籬就像是完全感知不到一樣,隻是瘋狂地用兩隻手拼命向上扣進冰牆中,像是要抓住那遠不可及的自由……
她的十指最終還是無力又不甘地滑落,在冰牆上劃出一道道驚心抓痕,抓痕的凹陷中嵌着絲絲黑紅的血水。
為什麼!!!
為什麼!!!
林籬像是被迎頭澆了一盆冷水,癫狂的笑容定格在臉上,可她的眼中卻是一片死寂的荒蕪。
“你,是人,人,出,不去。”
無聲無息,一張恍惚間仿佛老鼠臉的人面湊近她的臉頰,鼻尖聳動,嗅着林籬身上的味道,邪性地咧嘴笑了起來。
“滾!!!”
“滾!!!滾開!!!”
林籬猛地尖叫起來,整個人想要後退,卻身形不穩地摔倒在一旁的冰面上。
“嘻,嘻,嘻,嘻。”
人型鬼怪落地爬行在冰面上,張嘴發出仿佛老鼠叫一般的陰邪譏笑聲。
林籬撲上去雙手掐住它的脖子,一雙眼睛微微泛着綠光,或許是因為極度的憤恨和恐懼,她面上的皮肉開始蠕動扭曲。
她掐着鬼怪的脖子,瘋狂地把鬼怪的後腦一下接一下重重地砸在冰地上,尖叫道:
“讓我出去讓我出去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她面露痛苦和扭曲,她時而叫喊着“滾開”,時而歇斯底裡地尖叫着“讓我離開”——
她已經沒有辦法思考了,她好像瘋了。
先前的林籬還是會恐懼黑暗的,在黑暗中她下意識地不想發出聲音,但是現在,她瘋癫的叫喊聲在冰窖中震蕩,似乎連粘稠的黑暗都為之震顫。
她手中的鬼怪,碩大的老鼠頭和人頭在交替變換,哪怕腦後已經被砸得濺了一地幽綠色的液體,鬼怪仍在咧嘴笑着看她,語氣嘲弄:
“人,是離,不開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