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鸢閉嘴了。
她下意識就想回嘴用容後給她了這些法器的事情反駁一下,但在話方要出口的時候,又硬生生地壓回了肚子裡。
她沉吟一瞬,說:“你看,我兩次都是一個人從天水池裡出來了,說明我一個人沒有問題。但若是你去,我們兩個要是分散了遇到什麼事情,找對方更危險。”
“那你也别去不就好了?”江景漸并不買賬,冷冷地說,“你昨天傷成什麼樣了?就剩一口氣,你是真的不害怕?還想着下一次去,下一次你還能活着回來嗎?!”
江景鸢又沉默了。
就是因為江景漸恨不得将她揣兜裡随身帶着,所以她才會挑在江景漸離宮時行動,隻是沒想到他會提前回宮……
江景漸将她看得太重要了,是不會理解她說的什麼“迫不得已,必須成長”啊,也不願意去理解她說的“我已經認真思考過了,這是我願意也必須去做的事”之類的話。
暫且不提她本身為了争奪血玺就必須得提高實力,就算沒有血玺,見到了外面高手如雲的世界,她又怎麼能放下心來祈求安穩永存?
這個世界太殘酷了,甚至容不得有人偏安一隅。
“連皇宮裡都會出現這種東西,而我們卻什麼都不敢聽、不敢看、不敢去做,這樣弱小的我們,今後真的能安穩度日嗎?”
江景鸢微微歪頭,看着面前的江景漸,認真地問:“真的不會變成生死全在别人一念之間的魚羊嗎?”
别人開心了,他們就活着;别人厭煩了,他們就死了。
不,甚至于是,别人隻是随意一跺腳,他們這些人就會在眨眼間被波及身亡。
江景漸微微張着嘴,看着面前少女比黑夜更加幽暗的雙眸,久久說不出話來。
“而且我和你說了啊……”江景鸢忽然垂下眼,輕輕地說道,“我不想騙你,我相信你,所以才和你說的……”
江景漸心猛地一緊。
隻見——
面前的少女擡起眼,看向他,眼眸澄澈又柔軟,聲音中帶着幾分期盼和希冀,軟綿綿地溫聲說道:
“你若是擔心,那就幫幫我,教教我嘛。”
江景漸沉默了許久。
——本來江景鸢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他是該驚喜的,但聽着江景鸢溫聲細語地說出的一句句事實,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一切勸阻的話語都被堵在嗓子眼,無法傾吐,也難以下咽。
他知道這個繁華世界的内在是什麼樣,但……
但他難以接受,難以接受江景鸢要被這些陰暗的、肮髒的事實所困擾。
舌尖彌漫開來濃濃的酸澀和苦楚……
最終,江景漸低下了頭,耳邊清晰地聽到了一道輕得仿佛一說出口就要消散的、熟悉的又好像十分陌生的聲音——
“好。”
天已經徹底黑了,在黃昏中十分不起眼的橘紅色燭火,此時搖曳着支撐起了一片光明。
江景鸢無聲無息地舒了一口氣,心累地想:“你終于同意了……”
她眼眸一轉,瞧見對面的白衣少年微微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五官埋在陰翳裡,隐約見到他雙眸上的睫羽一下一下緩慢撲扇着。
江景鸢盯着他的睫羽看了一陣。
暗歎一聲,她像隻貓兒似的手欠地起身伸出手飛快地揪了一下他垂落在肩上的一縷墨發,又迅速收回,端正地坐好,擺出一副若無其事地模樣。
江景漸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一擡首,視線移向前方的江景鸢時,就見眼前的少女認認真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說:
“不要害怕。”
室内昏黃的橘紅色燭火光芒籠罩住的兩人,兩個人對視了良久,白衣少年率先移開目光,悶聲悶氣地說道:“沒害怕……”
江景鸢嘴角淺淺一勾,臉上忍不住擺出一個略顯得意的笑:“嗯,沒害怕……”
“呃……!”
江景鸢吃痛,揚起的小臉上五官皺了皺。
江景漸一手撐桌,面色漲紅地伸出右手一指惡狠狠地戳着她的額頭,将她的腦袋戳得一下一下地後仰着,咬牙切齒地道:“明明是我在問責你,怎麼變成你來給我講這些大道理了?!”
“小孩子家家的,想這些事做什麼?總之你之後給我安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