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日,江景鸢除了習武和聽課之外,都閉門不出地待在殿内壓榨着時間往玉戒裡堆靈氣,不斷壓縮凝實,并且學習習慣着在打鬥中使用。
待她再次放松下來,擡頭一看日子,驚醒般地發現她與容後的七日之約又将來臨。
然而,在七日之約的前一天,容後身邊的茹娘忽然來告訴她:
“景鸢殿下,娘娘近日事務繁忙,讓奴婢來與您說,一月後再來。屆時,奴婢會提早一日來告訴您。”
江景鸢愣愣地點頭,隻覺得容後這個安排簡直深得她心。她古怪地想着,難道容後真的神通到了如此地步?
連她最近在做什麼、在想什麼都了如指掌?
——不管怎麼說,她忙她自己的就是了,多想無益。
茹娘傳過話就走了。
從窗棂中透進殿内的一縷縷陽光落在少女前方的地面上,沒有沾染她一分一毫。
她鵝黃色的輕盈衣裙從床沿蜿蜒垂下,隐約露出的兩隻赤足懸停在半空,并不着地。
朦胧的空間之中,少女坐在床邊看着面前被陽光照亮的細小的顆粒在空中悠然自得地緩緩飄落,眼眸失神,手上無意識地轉動着佩戴在食指的水色玉戒。
今日茹娘來了,她才想起先前在腦海裡一閃而逝後就再也想不起來的一個疑問:
容後那天為什麼會字裡行間都在讓她注意着要對江景漸有所防備、不要過多投入情感呢?
是隻提醒了她,還是其實在她不知道的時候,容後也提醒過江景漸呢?容後想做什麼?是想像養蠱一般讓他們兩個鬥起來嗎?優勝劣汰?
想到這裡,江景鸢随即否決了這個猜想。江景漸和她還是不一樣的,她容易一驚一乍,會因為容後的幾句話而動搖,但是江景漸……
就像江景漸知道了她自己去了天水池池底的事情時,從始至終的反應都是擔憂和後怕,他從來沒有覺得江景鸢和他認知到的不一樣,或是覺得江景鸢脫離掌控……
從來沒有……
江景鸢覺得,就算是容後跟江景漸說要提防她,他也不會提起絲毫驚慌和戒備。
就好像——
不管江景鸢是懵懂天真還是心狠手辣,他都覺得理所應當,甚至會覺得江景鸢更有人情味了……
靜坐在床沿的少女整個人慢慢地向右一傾倒,側身撲在床上,半邊臉頰深陷進軟軟的被褥之中。她睜着眼睛看着前方靜谧的殿内景色,久久不動,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還是早已走神。
她的兩隻眼眸漸漸眯上,困倦起來,像是即将陷入熟睡……
突然,江景鸢側卧不動的整個身子一顫。
她猛地睜開眼睛,一顆心已經驚懼地砰砰直跳,脊背冷汗涔涔,劇烈的心跳聲炸響在她的耳邊——
和江景漸相互陪伴的是江景鸢,而她是江雲疏啊!
她江雲疏為什麼會受到江景鸢的影響?
她好像真的……
越來越記不清自己是誰了。
江景鸢搭在床上的右手胳膊一屈,一手撐在厚厚的被褥之上支起身子重新坐好,壓下了胸膛裡慌亂的心跳聲,閉上眼重新将所有注意都投入到吸納天地靈氣進玉戒之中。
忽然,江景鸢的面色飛快地變得蒼白,眉頭一緊,她沒有睜開眼睛反而閉得更緊,隔着眼皮,可以清晰地看到其下的眼球在焦躁地轉動着——
“呃……”
“咳,咳咳……”
江景鸢睜開眼,猛地擡手捂住自己的口鼻,肩膀微微聳動着,黑紅的血水伴随着她的咳嗽聲從指縫裡溢出。
順着下巴,大片大片的血水從手心裡滑落,砸在鵝黃的衣裙上,濺出大大小小黑紅色的繁花亂葉。
——她心急了。
她眼中泛起淺淺的紅血絲,垂眼看向左手食指,食指上的水色玉戒沾染了幾滴猩紅,恍惚間仿佛看到了凜冬中在一點點綻放的枝頭寒梅。
血滴下沉融進玉戒,像是幾滴紅墨滴入清澈的湖水水面,最初還是邊緣清晰的一團一團,後來又緩緩洇開,分解成無數血絲,消融于湖水之中。
喉間血腥之氣再度上湧,江景鸢皺起眉頭,眯着眼睛又吐出一大口血水,嗆得連連咳嗽着,血腥味麻痹了感知,眼前大片大片花狀的血紅色。
等她再度擡起眼時,是感知到了湧入殿中的寒風霎時襲卷了她全身。
她眼前一會兒黑一會兒亮,再睜開眼時,她猝不及防地看到了——
鮮紅彌漫中,視野裡有一雙眼睛在緊緊地盯着自己,貼得很近,就在自己的鼻端前。
江景鸢吓了一跳,渾身一抖,這才發現有一隻手正抓在自己的右手手腕上,用力地将她的右手從她的下半張臉前扯開。
與此同時,她也看清楚了面前之人的樣貌,一顆心沉了下去……
是江景漸。
訝異、猜忌在心頭滋生,她心情有些複雜,一切的一切最後統統化作下意識躲避的眼眸。
江景鸢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她下半張臉上鮮血密布,嘴角隐約還有血水在緩緩地流淌而出……江景漸俯身看着她,一隻手牢牢抓在她的右手手腕上,不可避免地沾上血迹。
他皺着眉,另一手憑空拿出一個瓷瓶。
五指猛地攥緊,瓷瓶“砰”的一聲在他手中碎裂開來。
白色的大小瓷片掉落在地,接連在靜谧的殿内發出一陣清脆悅耳的響聲。他的指尖潔白如玉,隻有三枚翠綠色的丹丸乖巧地停留在他攤開的手心上,遞給江景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