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時間思緒萬千:“先前說的那些也是……林宴清與皇帝的合謀又是什麼?為什麼說這兩年朝中衆人都開始搖擺不定、尋找出路?”
“是在暗示什麼嗎?”江景鸢擡眼,就見面前端坐的容也燼也轉動眼眸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容也燼對着她一笑,江景鸢放在桌案之下的雙手猛地攥緊。
容也燼接着說道:“大淵的上一任丞相也是容家的上一任家主,假作清廉博得美名又終日酗酒……”
寂寥的夜晚裡寒風陣陣。
一道女人的尖叫聲響徹全府上下,凄厲萬分。
“你在做什麼你在做什麼?!!你放開他!放開他啊!!!”
池塘邊,一身粗布麻衣的削瘦女人撲向跪在池邊的男人,尖叫着去抓男人的雙手。
中年男人一身酒氣,惡狠狠地将手裡掙紮的幼童壓進冰冷的池水裡,見到女人撲過來,抽出一手打在女人身上,要将她推開。
“你放開他!放開他!!!”女人尖叫不斷,不顧身上的疼痛,反手狠狠扯着男人的頭發恨不得将其的腦袋擰下來。
見徒手的效果甚微,女人表情猙獰扭曲,果斷将頭上固定頭發的發钗拔了下來,一手抓着男人的頭發固定住男人的頭顱,一手拿着發钗毫不留情地刺向他的眼睛。
“滾開!!!”
男人下意識松開抓着幼童的手,轉而去抓向女人我這發钗刺來的手,怒吼道:“家裡都沒錢了,要他做什麼?!養不起,我跟你說,養不起!我還給他找了個體面的死法,不然我就要給他煮了!!!”
“你個畜生!你一個丞相,你養不起一個孩子?!!”女人大哭起來,淚水滑過面龐,五官卻是痛恨到極緻的扭曲,“我養!你養不起,我養!我養得起,我就是再養十個我都養得起!你養不起你和我說,我自己養!”
“不行!!!”
男人面色通紅,不知是醉酒還是怒急了,大喝道:“朝廷給的俸祿養不起,你要是養了,就讓他們有由頭栽贓嫁禍于我!”
“你個瘋子!!!”手裡的發钗掉落,女人兩眼通紅,雙手錘打在他的身上,越是感知到赤手空拳不奏效,她越是憤怒,怒急了,一手扣着他的腦袋,一手挖向他的眼珠子,“你給我去死——”
兩人扭打在一起,皆是五官猙獰扭曲,兩個人身上霎時出現了無數傷痕。實力不相上下,他們竟是誰也無法殺掉誰,隻能是兩敗俱傷。
女人忽然又是崩潰地嚎啕大哭了起來:“我的修為……你害我至此!!!短短幾年,我的修為倒退至此!居然和你一個廢物不相上下!”
“娘……?”
池塘邊的動靜太大了,府中的仆從早已被男人趕走了,幾個孩子隻能小心翼翼地結伴摸索了過來。看到這一幕,幾個孩子都沒有多少驚慌,早已習以為常,隻有一個女孩有些迷茫地問道:“娘……七弟他……是死了嗎?”
府裡的孩子說話聲都很輕,從來不敢發出太大動靜,但寒風還是将她的話語送到了女人的耳邊。
女人動作一頓,眼角的豆大淚珠滑落。
下一刻!
怒火沖天的男人如同蠻牛一般埋頭撞在她瘦弱的身軀上——
“砰!!!”
假山上血肉四濺。
是非恩怨已了,容也燼再回憶起那天,心中始終無波無瀾。他看着面前的少女,眼眸中含着淺淺的笑意,“不知殿下是否聽說過皇後娘娘入宮時的事?”
不等江景鸢反應,他就講述道:“皇後娘娘當年并不想入宮,夜裡悄悄跑出府,被老丞相發現後,全城封鎖,整個京城貼滿娘娘與娘娘曾經交好的閨中密友的通緝畫像——第二天的夜裡,娘娘就自己回來了。
“自她回來之後,就被一直關在房間裡,直到入宮。”
江景鸢沉默不語。
她知道容也燼說這番話話并沒有要為誰博同情的意思,是非恩怨已了,能活到現在的人沒有人需要這虛無缥缈的同情——死人那就更不需要了,口頭上的同情倒不如多燒點紙錢來得實際。
容也燼說出這番話就和之前容後在談論宮裡衆人時的目的一樣。
——他們親手給她遞上了一把刀。
“我知道了。”江景鸢看着他,神情十分認真地說道。
容也燼嘴角一勾,颔首繼續說道:“後來就是老丞相溺水身亡,皇帝命我接替丞相之位……”
他接着粗略地講了些他登臨丞相之位後如何應對百般刁難的朝臣的事——似乎,那時的皇帝還是十分清醒又明智的,他似乎很信任容也燼,幾乎是壓下了所有上奏表示容也燼難擔大任的折子。
江景鸢聽着,時不時點點頭。
良久後。
容也燼看着面前的江景鸢,笑着說道:“今天就說到這裡。”
話音落下,門外走來一捧着錦盒的宮女,她走至桌案邊,俯身将錦盒放在江景鸢面前。
江景鸢看去,錦盒裡安然躺着一隻圓滾滾的白腹黑背的小巧鳥類。
江景鸢眨了眨眼,就聽面前的容也燼出聲說道:“這是傳信牌。今後宮外的事,臣會用它來告訴您,您若是有問題也可以來問臣。”
傳信牌大多是一塊玉牌,這個制作成鳥類的還挺特别……江景鸢拿起錦盒裡胖乎乎的圓鳥,白腹黑背的鳥霎時像是活過來了一般,蹦蹦跳跳在她的手上,時不時好奇地用鳥喙啄啄她的手,并不疼。
“好像有點可愛……”江景鸢腦海裡不自覺地閃過這個念頭。
頓了頓,她擡首看向面前之人,開口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