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鸢擡眼。
容也燼對着她淡淡地笑了笑,說:“京中的事,殿下無需在意。”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江景鸢不動聲色地腹诽了一句,面上平靜地點點頭,說道:“多謝容大人。”
當今皇宮中,就連江景濉都還未到出宮設府的年歲,而年紀更小的她卻是先一步離宮……這事兒吧,說大不大,但在某些人嘴裡說小也不算小。
江景鸢沒有特意去打聽朝堂上的紛争,但她光是想想也知道,定然會有人用這件事大做文章來抨擊容家的急功近利,順帶着陰陽怪氣地說一說她。
江景鸢可以不理會,當作不知道,畢竟那些大人物就算攻克不了嚴防死守的容家,也不會自降身份去跟她一個人盡皆知的孱弱孩子計較什麼。
但趨炎附勢的其他人可就不一定會怎麼做了。
他們保不準會想要踩着她去讨那些大人物的歡心——大人物不一定真的需要,但他們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若是如此,就算江景鸢出宮了,她還是會被各種各樣的人和事情絆住而無法離開京畿。從一個鳥籠換到了一個更大的鳥籠罷了,她的一切行動還是會束手束腳、顧彼忌此。
可現在容也燼的一句承諾,就意味着容家會為她擋住這些紛紛擾擾,意味着容也燼會竭力保全她,江景鸢可以肆意地、無牽無挂地去任何地方做任何事。
不管容家實際的目的是什麼,這一次都算是欠大了……想到這裡,江景鸢又看向容也燼,鄭重認真地說道:“多謝。”
容也燼倚靠在椅背上,面上的神色輕松,不甚在意地笑道:“殿下好,容家才會更好。”
“殿下隻需記得,一個半月後的萬壽節要及時回來。”
…………
年關在即,京城中的街道上張燈結彩,終于閑暇下來的男女老少走在充滿歡聲笑語的大街上。
紅彤彤的一串燈籠随着人流帶起的風輕輕搖晃,一身鵝黃衣裙的少女面色平靜地從燈籠下走過,無聲無息地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與熱熱鬧鬧的人間如此格格不入。
入眼皆是一片暖洋洋的火紅,可江景鸢卻沒有感覺到一絲溫暖,不過也并不覺得寒冷。
她懵懵懂懂地掉落人間,無悲無喜,隻是停下腳步左右張望時有些迷茫。
談笑着的人們從她眼前走過,隻有在這時,她才後知後覺地想着家裡還是要有人在等待着才好……直到現在,她才想起,每當自己從各種詭異危險中逃脫,回到家裡見到等待着她的江景漸時,她心中的疲憊感好像一下子就消散了大半。
到底是親疏有别,江景漸和宮中的其他人還是不一樣的,江景鸢想着,她現在好像有一點想念江景漸了……
也不知道他在宸國過得如何了……江景鸢到底還是難以違心地安慰自己說江景漸在宸國過得安好……
路過人間的世外之客終會被紅塵所擾。
穩了穩心神,江景鸢将這些雜亂的念頭抛出腦外,認真地思索起自己接下來的計劃安排:“嗯……既然都已經離開了皇宮,就不要将自己局限在大淵。不知道去哪裡的話,就先去在霖、裕、宸三國留下定位吧。”
決定好了後,江景鸢轉身拐進了一條小胡同,反手拿出一枚閃爍着寒光的紋銀香囊,紋銀香囊在她的手中一點一點亮起微光。
“等等!”江景鸢蓦地瞳孔一縮,急忙喊停。
霎時,江景鸢内心的淡淡憂愁消失得一幹二淨,她心裡“呵呵”冷笑兩聲,盯着手中的紋銀香囊說道:“非緊急時刻你不許傳送。”
她手中的紋銀香囊頓時停下了亮起的光芒,微光逐漸消散,如同凡物般一動不動地躺在她手裡。
江景鸢心念一動,身周霎時彌漫起雲霧,灰白的霧氣缭繞在她的眼前。
呼——
憑空出現的灰白雲霧轉瞬即逝,小胡同裡,一片安靜的空空蕩蕩。
…………
無邊無際的灰白雲霧中,江景鸢擡手推開了面前的朱紅大門,走了出去。
冷清宅院的大門推開了一條縫,一道鵝黃的身影從中一溜煙兒地鑽了出來。若是不知道還好,一知道了這裡的故事,江景鸢就有些慶幸這兩條街上就連年關時也是無人問津,不然若是被人看見了她從這處宅院裡出來,怕是要一邊尖叫,一邊拽着她不讓走。
同時,江景鸢又想着:“這樣看來,當時餘臨歡和鏡佑兮在這裡擺攤也絕非意外啊……”
繞過這兩條街,看着擦肩而過的行人越來越多,年味仿佛都化為實質。
江景鸢又忽然想到了什麼一般,低頭問向手中未收起的紋銀香囊:“對了,之前我在殺境裡遇到的那個黑衣服的是什麼人啊?”
沉默了片刻,紋銀香囊裡才傳出許卿臨漫不經心的聲音:“你可以稱他們為——”
“‘尋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