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片沾染血點的鵝黃衣擺沒入石窟深處的黑暗,江景鸢閉了閉眼,外界微弱的光亮霎時在轟隆聲中泯滅,後方的石窟徹底坍塌成廢墟,堵死了退路。
江景鸢腳步頓都沒有頓一下,她繼續往前走,卻忽然見到從旁伸來的一隻白皙的手随意地欄在她的身前。
江景鸢停下腳步,還未轉頭,就見攔在自己腰前的那隻手一轉,一縷金線在那隻手中憑空出現,眨眼間便竄進了她挂在脖間的長命鎖上墜着的那枚銅鈴中。
江景鸢明白了,她轉過頭。
秦九煙對着她一彎嘴角,笑吟吟地問道:“後悔嗎?”
江景鸢神色平靜地搖搖頭,一點猶豫都沒有。
有些事,她不去做,也有人逼着她去做——這在她先前望見石窟内與神像一般的人影時久有所預料了。
所以她看到退路沒了、前方又滿是未知時,不會去怨秦九煙為什麼不能一直保護她,而是會感激秦九煙給她留下一個後手。
“那就繼續走吧。”秦九煙鎏金的眼眸一眯,收回手,笑着說道。
兩人繼續并肩往前走。
江景鸢沒有點燈,她眼上覆蓋的白紗還未摘掉,此時看眼前昏暗中的景物并不算困難。
昏暗的石道瘋狂顫動着,碎石滾落,卻始終維持着沒有坍塌。
大片大片灰白的粉塵撲面而來,江景鸢憋着氣,看準時機小口呼吸一下卻仍然猝不及防吸進了不少粉塵,頓時,她面上古波無瀾的平靜有了一絲裂痕,漸漸的,她的臉色難看了下來。
憋着氣,少女在昏暗的石道内加快了步伐,埋頭撞進前方的石道深處。
忽然,她像是感知到了什麼一般猛地擡頭,左右張望起來,她試探着小聲喚道:“秦九煙?”
秦九煙不在。
江景鸢轉身,後方一片空蕩蕩的灰暗石道,隻有碎石窸窸窣窣地滾落、跳躍在簡單開鑿過的石道地面上……一時間,這方逼仄的石道内隻有她一人的身影在随着天地震顫而晃動。
江景鸢心中早有所料,方才秦九煙攔住她,也是想到這個可能的突發狀況,所以才會給她留下了一縷金線。
想着,江景鸢轉回了身想繼續往前一探究竟。
然而她轉過身擡眼看向前方時,她卻愣住了,她的面前十分突兀地出現了一片灰蒙的雪景。
那是冬日的樹林,枝葉凋零隻剩一棵棵光秃秃的黑色樹幹聳立在一望無際的厚厚白雪之中,樹木分布得并不密集,低矮的灌木叢點綴其間……
少女站在下坡路上,半身鵝黃半身血,仿佛是臘雪中唯一一枝寒梅在随風輕點。
江景鸢回頭看向後方,她的身後是一片雪景蔓延向遠方,而她走過的石窟和石道好像從未存在。
穩了穩心神,她踏着厚雪和半掩在雪中的石塊,緩緩順着小山坡往下走。
踏入冰天雪地之中,江景鸢仿佛感覺到周圍的溫度再度驟降,寒氣彌漫着隐隐形成薄霧缭繞在眼前。
陰天般的灰蒙下,大片的雪景并不刺目,而是一種柔和的淺灰藍,靜谧又安甯。
江景鸢十指霎時發寒,她邊緩慢走着,邊用神識探入儲物空間裡拿出一件毛絨鬥篷披上,又拿出了一瓶丹藥服下,手腳這才稍稍回暖。
“這裡也是遺迹的一部分嗎?”江景鸢心想着,擡頭眺望着遠方的景物。
寒冷的薄霧如層層薄紗飄落又晃動,不遠處,一道火紅的背影靜靜漫步在雪中。
江景鸢心突地猛跳,呼吸不自覺放輕了,她仔細再去看那與這白茫茫雪景格格不入的火紅身影。
“是……秦九煙嗎?”
層層疊疊的精美紅衣拖地,在皚皚白雪中逶迤前行,如瀑布般的墨發自她撐着的紅傘中垂落,發尾在紅衣和雪景間來回輕輕晃動,仿佛某種動物在懶散地晃蕩着毛絨絨的大尾巴。
她舉着的一紙紅傘向後随意地搭在肩膀上,江景鸢站在後方望去,看到了那紅傘上潇灑飄逸地描繪着枝頭寒梅……
江景鸢的步伐越來越慢,漸漸的,她停下了腳步,站在小山坡上一動不動,唯有一雙眼眸緊緊盯着不遠處那道風華絕代的紅衣背影。
那道旁紅衣身影撐着紅傘慢悠悠地往前走,雪色勾勒着她的身形,寒氣薄霧為她增添朦胧和神秘……
不知過了多久,江景鸢漆黑的瞳孔突然一顫,呼吸驟然止住了一瞬。
“她……”
江景鸢看着不遠處的那道紅衣人影。
“她是不是……”
“離我更近了一些?”
這個念頭一在腦海中浮現,江景鸢就是渾身一寒,猛地凝神去目測那道人影和自己的距離。
白皚皚之中,那紅火的身影一步一步往前走,可實際卻是叫江景鸢逐漸看清了她背後垂下的一根根發絲。
“好像是更近了……”江景鸢一顆心狠狠顫動,心中喃喃道。
“她在靠近我!!!”
察覺到這裡一點,江景鸢當機立斷就想轉身往小山坡上跑。然而她一擡眼,那道紅火的背影赫然已經出現在她前方十丈距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