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鸢殿下?”
奏樂聲和談笑聲中,江景鸢旁邊的江景謙滿眼擔憂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低聲詢問道。
江景鸢沒急着回應,隻是不動聲色地掃了眼殿内衆人面上的神色,頓了一下,也輕聲回應道:“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
但江景鸢這樣說,江景謙也隻好隐隐含着憂心地看了她一眼。
可他方才,分明感受到了身旁少女渾身瞬間繃緊着,心亂亂的,像是不知不覺間向外擴散出了一陣難以言喻的複雜奇怪又濃烈的情緒。
他擡眼掃了一眼前方的殿内景象,視線特别在方才江景鸢視線停留的位置搜尋了片刻,可他卻是什麼也沒有發現。
江景謙收回視線,習慣性地微微低下腦袋。
景鸢殿下剛才是看到了什麼嗎……他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視線落在身前的精緻小木桌上。
真奇怪啊,宮殿内的其他人都沒有察覺到異樣,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呢……
一旁的江景鸢面色平靜,收斂了一切思緒,安靜地看着前方宮殿中央翩跹的一道道身影,仿佛方才心緒不甯的另有其人。
金碧輝煌的宮殿裡,一片甜膩的祥和氣息在悠悠彌漫。
…………
春去秋來,一年又一年。
三年後。
喪鐘在西北方響起,白幡飄動,微涼的風一路送着悲痛哭聲自宸國向着淵國而來,同時,一并攜來的還有宸國使臣和……換回兩國質子的請求。
古樸的書房内,十五歲的少女擡起的右手食指随意地屈起,一隻圓滾滾的白腹黑背的巴掌大小鳥跳躍其上。
一身飄逸靈動的鵝黃衣裙輕擺,鵝黃和米白的層層衣擺在她腳邊如浪花般翻湧,嫩綠的流蘇和金色的垂珠随着她的走動而微微晃動。
少女一面微微低頭看着面前小圓鳥舉起的信紙,一面緩緩走動着,轉過身,輕輕倚靠在造型大氣的書桌邊。
宸國國喪,宸國使臣請求換回兩國質子,但淵國的老皇帝卻久久未有答複。
沒有同意也沒有撕破臉開戰,隻是安頓着宸國的使臣,沒有作出任何明确的表示……江景鸢看着信紙上了龍飛鳳舞書寫着的内容,面上無波無瀾,心中有淡淡的困惑。
難道是不想換回質子?老皇帝瘋……是……是“尋道人”的意思嗎?
為什麼?
這三年裡毫無預兆的,江景鸢不明白那些人現在又是想做什麼。
她隻知道,這件事拖得越久,江景漸的處境就愈發危險——
身在異國他鄉的兩個質子,有人盼着他們活,就一定有人盼着他們死。有人盼着他們死,就一定有人盼着他們活。
隻要争鬥了,江景漸和蕭止就是他們之間亘古不變的戰場。
江景鸢明白的,别人也定然明白,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會如此困惑不解。
難不成是淵國早有人已經在暗中護送江景漸回國,而那些人想借此機會重創宸國,才會這般一拖再拖?
或許是關心則亂,江景鸢罕見的十分任性地并不想去理會這樣那樣的理由,不管是什麼理由,這都太危險了,她不想江景漸冒險。
她不高興。
視線落在信紙上,思緒卻在神遊天外,就在她心中難以遏制地翻湧起一潮又一潮的浪花之時,“叮”的一聲脆響,手上的小圓鳥伸着翅膀将信紙一抖,泛黃古樸信紙上的内容頓時變了。
江景鸢回神,定神再去看信紙上的内容。
“殿下請安心,雖然陛下仍未有所表示,但在宸國使臣離開宸國的時候,容家也已經有人去了宸國暗中接應燕王殿下。”容也燼傳來的消息這樣寫着,“有殿下您和容家在,燕王會平安回到淵國的,會很快的,殿下安心。”
兩個“安心”……江景鸢看着,心頭一輕,沒忍住抿着嘴笑了一聲,她又不會也不能做些什麼,容家在擔心什麼?
倒也不需要這樣又哄又分析的,她又不是不理解……
江景鸢心念一動,回去了信:“好,多謝容大人,我就在府中靜候佳音。”
既然容也燼說江景漸很快就會回來了,那她就在府邸中好好等着吧,免得容家不安心,分了神出差錯。
想着,檀香缭繞的書房内,十五歲的少女收起了手中的傳信牌,她漆黑的雙眸微眯,心情頗好地莞爾一笑,擡腳走出了書房。
她的腰間,一枚紋銀香囊晃動着,殺境中的許卿臨默不作聲地看着外界的這一幕——
江景鸢是背着她吃了什麼奇怪的東西嗎,怎麼這三年越來越奇怪了……不應該啊,她幾乎都跟着她啊……
許卿臨暗歎一聲,從前她還是一個不通人性的人的時候就說了,江家的人都挺瘋的,特别江景鸢身上還有那在淵國、甚至是天下都稱得上是龐然大物的容氏的血脈。
淵國皇室江家的瘋是不顧一切、陰晴不定的瘋,而江景鸢則是冷靜地在一些微不可察的細節處顯露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瘋,要瘋不瘋,又瘋而不自知。
“真是越長越有病啊……”許卿臨一頓,仔細回想了一番别國皇室,然後确信地想着,“果然,能在混亂中屹立在高處千百年的血脈都不會産出什麼正常人。”
她知道從前江景鸢一定沒少在心裡腹诽她從前制造羽人的事情,她可真想把那時候的江景鸢揪過來瞅一瞅現在的江景鸢自己是個什麼樣。
“許卿臨……”
火紅的殺境中,坐在梳妝台前的許卿臨擡起抹口脂的手猛地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