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死寂之中,一道瓷器碎裂的清脆聲音驟然響起,衆人回神,循聲看去,看到了一身華服的樂閣笑。
樂閣笑陰沉着臉,沉沉的目光盯着那道倒在地上的身影,右手十指攥緊,素白的瓷器碎片和鮮紅的血水夾在她指縫間。
她一點一點轉頭盯向了上首的那道蒼老身影,眼神森冷。
同時,謝大将軍猛地将手中的酒杯砸向了前方的地面上,雙目赤紅,兇狠的目光投向了位于上首的老皇帝,他面上的五官一點一點猙獰扭曲起來,仿佛恨不得将那道幹枯蒼老的人影撕碎!
身旁的人連忙拉住了他,張了張嘴。
突然,一人沖進了宴席間,他驚慌失措的,擡眼看到了前方的黑甲兵,瑟縮了一下,又像是想到了什麼,猛地撥開黑甲兵沖上前去——
“大殿下、大殿下堕馬了!!!”
謝無妄和連相生眼前一黑。
謝無妄“砰”的一聲拍桌站起,他狂怒地一腳踢翻了前方的矮木桌,死死地盯向了上首的老皇帝。
而他身旁的人面色難看,也不敢攔他了。
“哈哈……”
上首的那道被層層厚重黑色長袍裹着的幹枯身影驟然抖動起來,仿佛嗓子眼糊着一口陳年老痰的沙啞笑聲在寂靜的天地間響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哈哈哈嘔……”
老皇帝發了瘋一樣大笑起來,笑得咳嗽不斷,吐出一口發黃的惡臭酸水,他仍舊又笑又吼叫道,“我才是淵國的皇帝!!!我才是淵國的君王!!!”
“誰敢忤逆我!!誰敢置喙我的決策!!!”
如野獸最後殊死搏鬥發出的嘶吼聲在天地間回響,老皇帝瘋瘋癫癫地大笑不斷。
他笑得前仰後合撞翻了面前的矮木桌,整個人姿勢扭曲地撲倒在了地上,抽搐不斷。
宴席間的所有人都扭頭将目光投在他身上,面色各異的,卻沒有一個人開口出聲。
良久,連相生沉着臉轉頭吩咐侍從:“照顧好大殿下。”
旁邊的謝無妄聞言臉上一皺,轉頭看向他。
一頓,他似乎是明白了什麼,心寒了,卻也隻得惱怒又無力地收回視線。
“哈哈……哈,咳咳咳……咳嘔……”
黑甲兵忽然退散,宴席間的老皇帝抽搐着,忽然他猛地擡起雙手死死地掐着自己爬滿褶子皮的脖子,雙目翻白,面上的五官猙獰扭曲起來,他大張着嘴,喉嚨裡發出“嗬……嗬……嗬……”的聲音。
除了少數幾個人,宴席上的大多朝臣看得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陛、陛下……”郭老将軍渾身顫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在地上痛苦掙紮着的身影,又看了看宴席間神色淡然自若的幾位,幹裂的嘴唇翕動了一陣,他像是明白了什麼,面色灰白地垂下了頭。
就在衆人驚慌失措或是心緒不甯之時,容也燼和連相生的視線牢牢地盯在那道在地上扭曲翻滾的身影之上,眯着眼,不動聲色地觀察着。
老皇帝趴在地上,高高昂着頭,布滿褶子皮的臉漲得通紅,他雙腳一蹬,掙紮的動作漸漸無力下去……
可下一瞬,他掐着自己脖子的雙手驟然一松,整個人如死魚一般“啪”地砸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如蠻牛一般喘着氣。
沒有人去扶他。
老皇帝暴怒地發出一聲無意義的吼叫,面目猙獰地擡起頭,想要斥責,卻看到了一雙雙森冷的眼睛,還有一個個低垂着的腦袋……
無人留心的地方,容也燼紅色衣袖遮蓋着的右手拿出了一枚傳信牌,心念一動,發出去了一條消息。
而後,他面上帶着恒久不變的淺笑,無視了老皇帝投來的驚恐求救中帶着憤怒斥責的目光。
…………
樹木繁盛的深林中,一高一低兩匹雪白的馬晃悠着尾巴,在林中閑逛。
忽然,神識鑽進儲物手镯中,江景鸢拿出了變成一塊玉牌的傳信牌,低頭看起了其中的内容。
一眼掃過,少女漆黑的眼眸微動,她若有所思地緩緩将傳信牌收回儲物空間裡。
先别回來……江景鸢想着穿信牌上的内容,心中浮現起一絲詭異的古怪,為什麼讓他們先别回去,那裡發生了什麼嗎?
“怎麼了?”旁邊同行的江景漸将手裡抓着的兔子丢回草叢間,轉頭看了她一眼,垂眼拿出帕子擦了擦手,随口問道。
江景鸢張了張嘴。
“快!先帶殿下回去!!我說了别碰!!你會嗎?!先把殿下帶回去,你在磨磨蹭蹭什麼?!!”
側方的森林中驟然炸響一道驚慌又狂躁的尖叫聲。
江景鸢頓了頓,扭頭望向那個方向,然而樹木層層遮擋着讓她看不到那邊的景象,隻有耳邊聽到那慌亂得難以掩飾的雜亂沉重腳步聲和枝桠雜草斷裂碾碎的聲音。
江景鸢下意識緩緩拉住了缰繩,停在原地,面色平靜地心中思索起來:“那裡發生了什麼……那裡……”
江景鸢一頓,仿佛抓住了什麼飛速閃過的靈感:“是和宴席那邊的事情有關嗎?殿下……是……江景濉還是江景縱?”
江景漸和她在一塊兒,若是其他人出了意外,容也燼不會讓她先别回去的,隻能是江景濉或江景縱出了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