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絲絲寒風拂過,當她轉身看去,卻見原本的身後空無一人,隻有仿佛幢幢鬼影的樹影婆娑。
橘紅明豔的團狀火光中,手持提燈的白衣少女面色平靜,她一雙中心倒影着火光的漆黑眼眸掃了一圈前方層層疊疊的草木叢,什麼都沒有發現。她收回視線,若有所思地緩緩轉身,餘光卻措不及防瞥見側方那草木深處一點一點睜開了四隻隐隐散發着橙黃熒光的眼睛。
“?!!”
江景鸢心一緊,轉身的動作瞬間僵住,她轉過的視線猛地轉回去看向那昏暗草木叢中的四隻橙黃的眼睛。
然而當她看過去的同時,那四隻散發着橙黃的眼睛又一點一點閉上了,融進昏暗的草木叢中再也尋不見蹤影。
恰逢這時,天邊仿佛有一隻手撥開雲霧,朦胧微光落進樹林間,逐漸明亮的圓月模模糊糊地映襯出遠處高大的樓閣一角。
江景鸢望着圓月裡盛着的那道樓閣身影,頓了頓,垂下腦袋,提着橘紅的燈火朝着那個方向走去。
夜晚的林中寒氣彌漫,凝聚成稀薄的霧氣缭繞在高大的樹木間,在素白的枝葉上凝結出一顆顆小小的露珠。
這裡的草木皆是一片素白,在微弱的月光下倒沒有尋常樹林那樣黑暗,但也絕沒有到可以舍棄燈火的程度。
一路上,地形崎岖、草木繁多,但卻再沒有那些詭異的屍首和橙黃的眼睛出現,如螢火蟲般的少女提着燈磕磕絆絆、但大體上也算順暢地朝着那樓閣方向行進。
——這裡處處表現得想要将她推向那個方向,按理來說,那裡就意味着危險,意味着她不該靠近。
但這裡可是仙山啊,甚至就是仙山的那個神秘的結界之内……
她想離開,就得先深入核心才能找到離開的方法。
站在層層玉階之下,仰頭望着高處露出的樓閣一角和樓閣之後的圓月,橘紅的光團輕盈靈動地飛掠而上。
橘紅火光疾速晃動搖曳,“咯吱——”沉重的白玉雕花大門被一隻手推開,陣陣比林中時更加冷冽的寒氣撲面而來。
光團閃進門内,白玉雕花的沉重大門又被那隻手轉而閉緊。
指尖摩挲着試圖驅散殘留的寒氣,江景鸢提着燈火在這一層緩慢地轉了一圈,就擡腳走上似白玉又通透得仿佛寒冰制成的樓梯。
“哒……哒,哒……”
江景鸢在二層的黑暗中謹慎地緩慢搜尋了一陣,她停在樓梯旁,舉着燈火,心中思索起來:“這一層,怎麼好像和方才那層是一模一樣的……”
雖是思索,但她心中也沒有掀起多少波瀾。
想着,她擡腳繼續往樓上走。
“哒……哒……”
“哒……”
白玉階梯上,橘紅光團中的少女忽然頓住腳步,她看着前方,面上神色平靜淡然,心中卻是蓦地掀起驚濤駭浪:“二層是不是……少了一座黃金人面鳥雕像?”
這個念頭剛一浮現,後背就瞬間蹿上一股陰冷的寒意,江景鸢說不清為什麼二層少了一座人面鳥雕像會讓她這樣心慌難耐,她隻是覺得古怪,難以言喻。
她轉頭看向身後,腳下的白玉階梯蔓延向下,沒入未被光照到的黑暗中,等了片刻,耳邊始終安安靜靜的,隻有提燈中心的火苗在晃動的細微聲響。
壓下心頭的不安,江景鸢回頭,繼續擡腳走上樓梯。
走到第三層的樓梯口,她動作頓了一瞬,随即直接徑直繞到樓梯處繼續往上走,沒有去看第三層内的布局和内容——她想直接走到頂層看看。
再上一層,再上一層,再上一層……最開始還會記着樓層,但不知到了何時,她逐漸忘了自己走了多少層,腦子裡一片朦胧。
當她的思緒再度回籠之時,隻身站在白玉階梯間,江景鸢看着前方未被光亮照到的黑暗深處,心中猛地洶湧起古怪和不安:“什麼樓閣,會有這麼多層?”
她不會是一直在樓道間打轉兒吧?
想着,江景鸢走到樓梯口沒有急着再往上了,而是仔細又緩慢地在這一層摸索起來。
她着重數了一下這一層内的姿态各異的黃金人面鳥雕像的數量,“一,二,三,四……十六,嗯十六個。”江景鸢心說,“與第一層的數量一樣。”
她轉身走上樓梯,來到新的一層,這一層的布局毫不意外的與先前幾層一般,十六個黃金人面鳥穩穩當當地靠牆擺放在其中。
江景鸢再上一層,再上一層……接連探索了三層,都是十六個姿态各異的黃金人面鳥。
她緩緩停下了腳步,眉頭微擰,心中奇怪:“那麼為什麼第二層會隻有十五個黃金人面鳥雕像呢?”
如果每一層的布局都一般無二,隻有人面鳥雕像的數量有所不同的話,這讓江景鸢很難相信這其中并沒有什麼問題和蹊跷。
“仔細檢查一下總沒有錯……”江景鸢心中默念着,舉着橘紅燈火湊近這一層靠牆排放着的一個個黃金人面鳥雕像。
那一個個成人高的人面鳥雕像或直立或扭曲地佝偻着身形,它們或兇神惡煞地張牙舞爪,或驚恐又痛苦地擡起長滿鳥類羽毛的、仿佛鳥類雙翅的手抓撓着自己猙獰的面龐——
咆哮聲、尖叫聲仿佛炸響在所有目睹這一幕的人耳邊。
江景鸢瞬間僵硬在原地,整個人如墜冰窖。
一動不動着良久,她才像是終于争奪回了身體掌控權般,後退一步,耳邊“轟隆隆”如驚雷炸響的咆哮聲、尖叫聲頃刻之間消散了。
心跳“砰砰砰”地在耳邊驚慌地跳動着,江景鸢無聲地呼出一口氣,提着燈火繼續順着雕像走,一一仔細地看過去。
“……十五……十六。”
默數到十六個人面鳥雕像,江景鸢松了一口氣,提着燈,轉身就要朝着樓梯方向走去。
然而她一轉身,黑暗中一道黃金色的亮光滑過她的眼眸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