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過去了,那為什麼還是這麼燙啊,好痛……
黑暗的白玉密室中。
風清漪蜷縮在白玉牆面的夾角裡,額頭貼着冰涼的白玉牆面,雙手抓在高處的白玉上又緩緩地貼着牆面滑落,一下一下,白玉卻依舊無痕。
淚水滾燙,滑過皮膚時帶起一片灼痛。
想麻木,不得。
心在痛苦嚎叫,窒息中,唯有淚水能帶走幾分痛意。
若要清醒,那就意志堅定地将這些苦難撐過去;若要瘋瘋癫癫,那就瘋得徹底、瘋得無憂無慮。
要瘋不瘋啊,為什麼要瘋不瘋……
是不敢啊。
渴望大夢一場,又怕大夢初醒,時過境遷,唯有自己一人不進反退。
“呼……”
黑暗中撒下寒涼霧氣,霧氣落在她的身上,劇烈一抖,她顫動的身形平複了許多。
痛意漸退,随之泛起的是淺淺困倦,她垂下腦袋,雙眸輕阖……
“沙沙……”忽然,白玉密室中再沒有新的寒涼霧氣灑落。
灼痛一點點加重,風清漪猛地睜眼,尖叫着痛苦地彎下腰,額頭一下一下碰在白玉牆面上。
“吼——”
朦胧的黑暗中,一道黃金身影憑空出現,它踉踉跄跄地跑了幾步,龐大笨重的身軀就“砰”地摔在了白玉地上。
黃金人面鳥雕像在白玉地上痛苦地嚎叫翻滾。
“啊啊……”
風清漪忽然哭了兩聲,仿佛看到了什麼最為憎恨的事物,猛地起身朝着它撲了上去,抓下大把大把黃金羽毛,兇狠仇恨地掐住黃金人面鳥雕像的脖子。
灼痛感如海潮般一下一下席卷全身,風清漪咬着牙,眼中含淚,手下卻是一點不含糊地死死掐着那滑膩粘稠、羽毛稀疏的脖子。
“去死去死去死啊——”
“去死去死去!!!”
風清漪一手将黃金人面鳥雕像的脖子按在冰涼的白玉地上,一手猛地握緊成拳,砸在黃金人面鳥雕像猙獰扭曲的人面上。
“砰!”
黃金薄片霎時碎裂,露出底下的青白帶血的皮膚。
“砰!”
“砰!”
一拳一拳,任憑黃金人面鳥雕像如何嘶吼掙紮又或是反擊,每一拳都狠砸在它的人面上,砸了個稀爛,它還在掙紮蠕動。
為什麼……為什麼……
手中抓着一把爛泥,風清漪卻仿佛是陷入某種幻覺泥沼一般,一拳一拳打下,渾身灼痛中,她流着淚,時而呢喃着“為什麼”,時而哭嚎着“去死”。
滿腔不息的憤恨和絕望,數百年悔恨着“若是一開始就不”——怨誰?怪誰?
怨自己,怪自己,恨……自己。
好痛。
自己做了選擇,就要接受事與願違……
自知該贖罪,可誰又能不期盼希望和美好?不甘,不甘,後悔自責又不甘。
恨不了别人,仇恨的利刃對準自己,滿目瘡痍的心髒中滋生出的濃烈埋怨卻是對着操縱一切的命運和上天。
祂知道,祂冷漠旁觀。
朦朦胧胧的黑暗中,驟然爆發出強烈得前所未有的凄厲哭嚎聲。
既然如此厭棄我,又為何要讓我出現……害人害己,一個害人害己的笑話。
所有的所有,歸為一聲:
“為什麼……”
橘紅燈火照耀中,蜷縮在角落的白衣少女側着頭,倚着冰涼的白玉牆面緩緩滑落,跪坐在地。
越發寒冷的白玉牆面之内,她微微張着嘴,呼出一團一團灰白的霧氣。
血水從嘴角淌下,墜在下巴,滴落。
四周寂靜,許卿臨看着她,沒有再出聲說話了——沒有用的,除非江景鸢自己走出來,别人說再多也是沒有用的。
别人,終究是做不到感同身受,聽再多也是霧裡看花,或平靜或嘲笑。
唯有親身跟着幻境中人走一遭,才知道……
好痛,痛到窒息。
好痛,掙紮無用,自己也咬着牙壓下掙紮的四肢……不能反抗。
許卿臨安靜地看着那白衣少女,她心中或許是生出了些許淡淡的情緒,但她仔細一探究,又是平靜如死水。
輕輕喘着氣,閉了閉酸痛的眼睛,江景鸢一手撿起地上的提燈,一手扶着寒涼的白玉牆面,緩緩站起。
再睜眼,眼中一片冷靜近乎冷漠。
江景鸢轉身看向身後和兩側的完好無損的白玉牆面,腳下緩緩後退,拿出宛如寒冰制成的梅花袖箭,對準了正前方的白玉牆面。
“咻——”
“咻咻——”
晶瑩剔透的寒冰箭矢接連飛出,撞在了白玉牆面之上……
卻又被彈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