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聽着,她就覺得這兩道聲音有些熟悉。
女聲耳熟,是花娘。男聲也耳熟,是……
幹巴巴地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屏風“嘩啦”被推開時,雲雙的猜想得到了映證。
桌上地上是一摞摞獸皮書卷,開的開,合的合。花娘還是穿着她那一身張揚華美的孔雀羽衣,站在半開的屏風旁,矮桌邊坐着的男人一襲淡雅白衣,和紛斓的花娘相映襯,一站一坐、一豔一素,相得益彰。
男人原本是在寫什麼的,扭頭看到屏風外的雲雙時,溫和的眸子難得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但也隻一秒,就詫異一秒,便彎起了眉眼。
——無名兄怎麼在這裡?
雲雙忽然就想起來,初見花娘時她口中那個愛而不得的“他”,原來說的是無名嗎?
無名擱下筆,開始收拾身邊的書卷。花娘輕搖羽扇,對雲雙道:“下次直接敲屏風,我和先生聊得熱鬧,聽不到你來了。”
雲雙點頭,輕輕“哦”了一聲,然後腹诽:姐姐,我哪裡敢!您一個不高興,斷了我的财路怎麼辦!
雲雙不遲鈍,她感受得到花娘對無名的好感,她甚至懷疑,花娘就是故意讓她來此“旁聽”他二人如何如何默契、如何如何有話題,好趁機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分明這樣成熟的女人,怎麼會幹這麼幼稚的事情呢?而且最主要的是,花娘和無雙又與她有何關系呢?她和無名兄不過是,見過幾次面,聊過幾次天,收過幾次禮,僅此而已!
“雲雙。來,坐。”
無名突然開了口,溫柔地能将人融成一灘水。
雲雙看到他輕輕拍了一下身畔。
“雲雙”兩個字從他嘴裡說出來,雲雙覺得無比陌生。想來也是,畢竟他一直都是叫她“又又”的。
但雲雙可不敢坐,她偷偷看了眼花娘。
花娘已經坐了過去,和無名面對面,察覺到雲雙試探的目光,不鹹不淡地開口:“看我幹什麼?先生讓你坐你就坐。”
于是雲雙坐在了桌前,左手是花娘,右手是無名。
坐下才看到,無名手下是一隻卷軸,雲雙看不懂,但也猜得到他剛才應當是在和花娘一起撰寫秘籍,卻因為她的到來而不得不中止。
确實是很有默契的兩個人,也不知道他二人又有着什麼樣的淵源。
三人對坐無話,雲雙局促起來。
她就是想來賣點小錢的,叫她坐幹嘛?
思緒萬千中,雲雙聽到無名開了口:“毒解了嗎?”
雲雙輕輕“咦”了一聲:“無名兄怎麼知道我中毒了?”
無名聽罷揚眉:“呒,我就在淩雲當值,想不知道也難吧。”
雲雙點頭:也是也是。
差點忘了,這座大神是淩雲“禦賜掃地僧”。
突然,無名向雲雙伸出手掌。
雲雙懵懵:“什麼?”
無雙纖長的手指沖着雲雙彎了彎:“手。”
要牽她的手?為什麼。
長這麼大,雲雙很少和異性有肢體接觸。别說拉手,就連不小心的磕碰次數都不算多。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偏偏不抵觸無名發出的“牽手邀請”。
也許是無名其人,神秘莫測。雲雙便想,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于是她乖乖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微涼的指尖搭在他的掌心,熱度緩慢地攀上來。
無名托着雲雙的手,等了兩秒才撩起眼皮看她,含笑的眉目溢滿了和煦的溫柔和無盡的……溺愛。
大概是被縱容而冒出來了膽量,雲雙嘿嘿笑了一下。她垂目看着自己的手,拇指無意識般地、小小地磨蹭了一下無名的手腕。
溫熱的觸感剛磨蹭一下,旋即,她的手被猛地攥住了。
無名的手寬大厚實,雲雙的手握在他手裡就像一個小小的爪子,尚在不安分地摩挲。兩個人就這麼拉着,有些逾矩的動作,雲雙卻做得渾然天成,而無名似乎也并不覺得有什麼不合适。
花娘将兩人的小動作看在眼裡,很不含蓄地翻了個白眼。
但,手腕被翻過來時,雲雙才後知後覺意識到無名要自己的手是為什麼。
他修剪圓潤的手指按在雲雙手腕的經絡的某處,隻兩三秒便收回手來:“解毒之人還算靠譜。”
雲雙:……額?
原來不是牽手,是為了摸經脈嗎!
天哪,她剛才都在幹什麼啊。
尴了個大尬的!
雲雙瞬間窘迫,飛速收回手來面向花娘,結結巴巴地要賣銅礦。
面紅耳赤之間,她聽到那邊的無名一聲極淺的輕笑——
啊,他果然在嘲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