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林間有兩道身影。
前邊是急得跳腳的淩師兄,後邊拖拽着死也不肯走的雲雙。
雲雙佯裝嬌弱,哎呀一聲扶額歪倒:“師兄,我們明日再去好不好……我、我今日不舒服!”
淩師兄怒,一劍敲過來:“你跟個上磨死驢一樣!我看你舒服得很!”
雲雙見這招不奏效,又擺出一副焦急模樣:“啊呀師兄,今日我有事,真的!明日再去嘛,我們也好再準備準備呀!”
淩師兄沒好氣:“你?成日不務正業,你能有什麼事!”
雲雙撇嘴。
小了!格局小了!
練功有什麼用,她要去做奇遇。
今日月圓,正是做靈寵奇遇的好日子,錯過今日,她隻能再等下一個月了。
……鬼知道下個月她還在不在淩雲?
而且明日去山腳盜墓,正好能完成趙師兄的約定,事半功倍。
所以無論如何,也要攔住師兄。
憋了半晌,雲雙一咬牙一跺腳:“我!我要賞月!”
空氣刹那凝固了。
不好意思?
賞月也能當做,正當理由嗎?
所以兩秒後,淩師兄勃然:“你欠揍了是吧!”
雲雙:“師兄輕點打!”
但等了好久,意料内的鈍痛并沒有落下來,雲雙膽戰心驚地半睜開一隻眼,看到淩師兄擰着麻花眉毛舉頭望明月。
他看得過于專注,引地雲雙也好奇地擡頭看。
一輪圓月高挂。
淩師兄語氣不佳:“今日十五?”
雲雙點頭:“是啊。”
淩師兄:“……啧,遭了。”
雲雙:“師兄?”
淩師兄收回舉起的劍鞘,“去去去,去你的吧。明日子時,淩雲山腳看不到你人,我非打斷你尾巴!”說完,火急火燎地離開了。
雲雙:?
他、怎麼了?
淩師兄離開後雲雙也帶着疑惑離開了,畢竟天大地大,任務最大。
上次路過淩雲後山時,雲雙曾聽到詭異的鑼聲,今日倒是安靜。
可偏偏,這種靜谧更令她心裡發毛。
當時不敢進林中,今日卻不得不作死。
後山雪厚,松木密集,又是明月高懸,割裂成碎片的月光亂七八糟散在雪地上,和松林密影張牙舞爪的影子彼此交錯,毛骨悚然。
雲雙總覺得,除了自己“嘎吱嘎吱”的腳步聲,林中似乎還有别的什麼聲音。
嗚嗚咽咽的,像風,又像是别的什麼……
她舉着小油燈,戰戰兢兢地吐槽:“探查探查……大半夜的,哪有什麼活人……”
“嗚——”
雲雙腳步一頓,警惕地環顧四周。
月下林間空無一人。
是風聲吧……
她安慰好自己,繼續走。
越走,聲音越清晰。
“嗚——嗚——”
吼聲越來越近,越來越急。
是、是是是,是風聲!
别回頭,繼續走!
“嗚嗚——嗚嗚——”
直到那獸的低吼在耳畔響起時,雲雙尖叫一聲,條件反射地拔腿就要跑,提着燈“哎呦”一聲撲倒在雪地裡。
雲雙吓地不敢擡頭。
她敢打包票,有個餓極了的怪物就站在她身邊,她隻要一擡頭,就會被吞進肚子,成為怪物的盤中餐。
于是她打算像個鴕鳥一樣一頭紮進雪裡:隻要不擡頭,怪物就不存在。
“……”
終于,低吼聲消失了。
雲雙就這麼趴了良久,久到她的臉被雪凍地生疼,她才不得不鼓足勇氣,悄悄擡起臉。
——一雙亮晶晶的、圓滾滾的眼睛,眨巴眨巴,好奇地看着雲雙。
這是一個大概五六歲的小女孩,一頭柔順的黑色長發,穿着黑色的小衣服,蹲在地上抱着膝蓋,歪着頭,好奇地盯着雲雙。
小女孩說話不利索,斷斷續續:“嗚嗚——你,沒,事吧。”
嘎?
雲雙:“……嗚嗚叫的是你?一個小姑娘?”
純良無害的小女孩點頭:“嗚嗚,是。”
雲雙:……
好丢攆啊!
她揉掉臉上的雪漬,輕咳掩飾尴尬:“你、你是何人,幹嘛吓人。”
小女孩困惑:“嗚嗚,我、叫、秋,被、祀官大人、懲罰了……”
卻見小女孩細細的脖子上綁着一條沉重的枷鎖,勒的她脖子通紅。
雲雙不免心疼:“懲罰?”
小女孩“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抽抽哒哒半天,才把原委說了個大概。
*
先前見過了無名兄的坐騎商,雲雙也算初步認識了靈寵。
但今日聽了秋的哭訴,雲雙才知道,原來這些靈寵是有“業績指标”的。
飛禽走獸、花鳥魚蟲都是可以修煉的,修行到一定程度,它們都會向往修煉出人形。
桃源谷有一獨門秘術“屍犼術”,可以幫助動物們塑造肉身。作為代價,獲得肉身的動物們需要定期上交一些東西給桃源谷作為報答。
這些需要上交的東西有個簡單粗暴的名字——“屍犼債”。
起初,上交“屍犼債”的動物們是長途跋涉前往桃源谷的。
但五湖四海的飛禽走獸一股腦地往西遷徙,那場面着實震撼。
給百姓朝廷造成麻煩事小,破壞了桃源靜谧的氛圍事大,于是第二年,桃源派出了四位專門遊走收債的“祀官”。
這四位“祀官”遊山玩水,走到哪,收債就收到哪。
想來,前兩日雲雙聽到的鑼聲,正是某位祀官收債的信号了。
雲雙砸咂嘴:“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聽起來很合理啊。”
秋委屈巴巴:“嗚嗚,是、很合理,但、我、沒有、屍犼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