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臨沒有回答這糖甜不甜的問題,洛唯一覺得辭臨可能是不喜歡吃糖。
但她沒有其他的吃的了。
拉上書包的拉鍊,打開電腦。辭臨見她要工作,問:“有活嗎?”
“昨天的課有些内容沒有跟上”,洛唯一說:“所以我再來學一遍。”
辭臨:“昨天講的供應鍊?”
洛唯一:“嗯。”
辭臨:“是課上講的太快了吧。”
“也不是”,洛唯一沒再解釋别的。沒說是因為你,一整天思路都飄到大樓外面去了。
洛唯一剛進自習室之前,在書架上拿了一本供應鍊的書,原本是打算自己看的,但是以前和林一聊天時,其實她常和他讨論問題,大學時候的筆記給他看,培訓課的内容給他看,那時候她就在想,如果他們兩個坐在一塊就好了,一起上自習,一起研究工作。
而現在林一就在她身邊。
洛唯一打開書之前問辭臨:“你昨天聽懂了嗎?”
辭臨:“還可以。”
洛唯一:“那要不…你幫我講講?根據你倆講的内容我再看書。”
辭臨:“好啊。”
辭臨想拿一張紙筆邊寫邊給她講,這樣更清楚,他帶了筆記本,翻開本撕開一頁下來。洛唯一的視線卻落在他的筆記本上,因為她翻看過這個筆記本,知道其中有一頁上都是她的名字。
“說到供應鍊,你會想到什麼?”
洛唯一的思緒被問題打斷,辭臨把她帶回培訓内容上來。
洛唯一說:“想到庫克。”
辭臨:“蘋果的供應鍊體系是非常成功的案例,但其實除了這類做的非常成功的供應鍊體系之外,像是街邊随便一個超市,它的貨物的采購存儲和銷售也是一套供應鍊體系。”
“不過如果說到制造業的供應鍊體系”,辭臨問:“你知道福特嗎?”
洛唯一:“福特汽車?”
“嗯”,辭臨:“供應鍊中早期的流水線生産,就是福特提出的。”
“以前福特在造汽車的時候,是以工人為中心的,把工人分為不同的組,一組工人負責汽車制造過程當中所有的環節,從發動機的安裝倒車燈到輪子的安裝,都是這一組人來完成,你小的時候也會玩玩具汽車,把它拆開再裝上嗎?”,辭臨問。
洛唯一:“我玩汽車玩的不多。但我拆娃娃,那應該差不多。”
“差不多”,辭臨:“娃娃的生産也有它的加工工廠的,類比而言,以前福特就是一組人去負責這個娃娃腦袋的安裝,胳膊的安裝,腿的安裝,再給它穿衣服…”
“沒事”,洛唯一想了想:“我們還是說汽車就行,我有代入感,畢竟拆汽車的畫面比拆娃娃更友好一些。”
辭臨笑。
“那就還是說汽車”,辭臨:“其實在這種制造模式下,對工人的要求就特别的高,工人就需要不僅要了解發動機的安裝環節,又要懂刹車引擎的安裝環節,得什麼都會。并且人要跟着車跑,在生産車間内到處移動,對應的時間成本,人力成本都非常高。在此基礎上,福特引入了流水線的概念,車在車間是固定不動的,人在車間是固定不動的。第一個車間的人隻用來裝發動機,第二個車間的人隻用來裝引擎,第三個車間的工人隻用來裝輪子還有車燈,這樣下來,流水線中每個人隻要做自己那一塊的組裝工作就可以了,大大提高了生産效率,這種方式讓福特汽車的産量從每個月的一萬台直接翻了一百倍。”
“這種流水線制造的方式,再一九一幾年被提出,雖然現在人想到流水線的時候,可能更多帶入的事技術落後,信息化不夠”,辭臨:“但事實上這種流水線加工的方式現在還是被很多工廠使用。”
洛唯一:“我現在我們還有智能制造了。”
“嗯”,辭臨:“中國有中國制造2025,美國有工業互聯網,德國有工業4.0。其實它們的核心都是一樣的,指向的都是智能制造。”
在昨天知道辭臨就是林一的時候,這個信息對于洛唯一來說是割裂的,因為在她之前的概念裡,辭臨和林一是完全不同類型的兩個人,但是今天在辭臨給她講供應鍊體系的時候,洛唯一找回了以前和林一電話上的熟悉感,他們真的是一個人。
辭臨繼續說:“像是生産老師課上講的一樣,借用數字化的能力可以讓供應鍊的體系變得更強大。這套體系幾乎貫穿了公司的各個部門,各個環節,從銷售端需求到傳遞給計劃端,計劃端再傳遞給生産端進行生産,生産過程當中所需要的原材料又會把相應的采購需求傳遞給采購部門,這就是完整的一套供應鍊體系,現在企業也都會依靠數字化的能力來幫助企業把這套體系運行起來…”
辭臨從流水線介紹到智能制造,再介紹到數字孿生,黑燈工廠,内容非常豐富,豐富到洛唯一有些疑惑:“我怎麼感覺…”
辭臨以為自己哪裡沒有講清楚,問:“哪一塊?是不是我說的太快了?”
“不是”,洛唯一:“我怎麼感覺你講的比老師講的多?”
“……”
辭臨一時間沒能回答出來這個問題。
講多了嗎?
因為他也不知道老師上課的時候具體講了哪些内容。
昨天早上碰到洛唯一,他幫她帶了一杯咖啡,回來的時候卻看見李雲峰來找她,和她說說笑笑。他攬了她的肩膀。
洛唯一拒絕了他的表白,她有和任何男生交朋友的可能性。後來上課的時候他也沒聽進去,不是生氣,也沒有嫉妒,更多的是失落的感受。
培訓時他意識看着桌面上的兩杯咖啡發呆。
但其實無論是生産内容的培訓,再或者此前的營銷采購,辭臨有經營公司的背景,這些内容對于他來說甚至是從實踐重新回到理論。
雖然沒聽培訓,但供應鍊的這套體系他大體是知道的,所以能給她講。隻是,他也不确定老師具體講了哪些範圍。所以真的有可能是講多了。
“可能是講了,但是我沒聽見”,洛唯一給辭臨鋪了個台階。
辭臨笑了一下,順着台階就下來了。
辭臨:“休息一會兒?”
洛唯一:“嗯嗯。”
洛唯一拿水杯喝了一口水,問辭臨:“你了解蘋果的供應鍊嗎?”
已經休息了,這句話算是閑聊。
辭臨:“聽說過,蘋果的供應鍊和庫克一樣有名氣。”
去年在海外的一場商業論壇中,辭臨曾經和庫克交流過幾句,那是一個很有能力談吐也很溫和的人。
“蘋果的供應鍊體系采用輕資産化的管理,他們抓住核心競争力,研發能力,将其餘的生産進行外包”,辭臨:“這種方式将生産的壓力轉移給上遊供應商,也打造了他自己的生态體系。”
洛唯一:“數字化這麼重要,那每個企業都要去進行數字化的轉型吧。”
“我個人的觀點,這句話對也不對。對的原因是數字化确實很重要,每個企業都需要做,但是每個企業也都需要量力而行,因為數字化是要有前提要求的”,辭臨:“首先是需要成本,其次它需要企業内具備相應的數字化的人才,否則即便數字化的體系搭起來了,但假設企業内的工人不會使用,數據錄入錯誤或者不錄入,那這套體系分析出來的結果就是錯的,也沒有辦法利用它創造價值。再者,數字化搭建的過程中也需要專業的人才結合行業特性為企業量身定做,否則失敗的代價也是非常昂貴的。”
“即便數字化沒有做起來,也無非是利用傳統的模式去進行生産或者是業務的流轉,還會有什麼代價?”,洛唯一:“當然,除了此前投入的成本外。順便問,你知道數字化需要多少成本嗎?”
辭臨:“這取決于企業的體量,營收在三五個億左右的企業,信息化在幾十到幾百萬之間,營收千億的企業,信息化成本通常也在幾十億的水平之上了。如果數字化失敗,一個像你說的,投入的成本收不回來,這是其中一點。還有一點,假設數字化上線了,看起來成功了,但其實跑出來的數據不準确,這套體系實際上是錯誤的,那參考這套體系做出的決策也是錯誤的,會帶來更大的損失。之前耐克在信息化搭建中就吃過虧,2000年左右時,損失了1億美元。當然後來他的體系得到了完善。【1】”
洛唯一又了解了很多案例,問過了才反應過來:“我又問了好多問題,你快去休息喝點水吧。”
辭臨笑:“沒事。“
他給洛唯一的這點耐心,遠不及洛唯一過去四年多把她上過的所有大學課程總結成思路清楚的筆記,發給他看再給他細緻講解的耐心多。
但他看眼時間,确實到了會議點了,辭臨:“那我去打個電話。”
洛唯一:“嗯。”
辭臨離開自習室,到圖書館二樓外的休息區,撥入了一個電話會議。
電話剛剛撥進去,電話那頭說:“晚了十分鐘,我還以為你不上來了。”
辭臨:“剛有點事,一會兒還要回去,我們長話短說吧。”
“行,那我撿重點跟你說”,方晟林喘口氣,音量都提了不少,說:“你家…不,臨世的人可以的。手已經伸到了我們的新業務上。光模塊技術驗證沒問題,但是這些客戶就是不和我們談了,自己賺錢的生意都不做了。看來如果我們不同意他5個億的收購價,我們連其他業務都進展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