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家老宅,辭臨前段時間在這被關了一整個月。辭重德把他關在房間裡,限制了人身自由,哪都不準他去。而這一次來,是辭重德叫他來的,去做親子鑒定之前,爺爺想和他聊一聊。
老人家的面色很沉重,在自家裡,他拄起了拐杖。拐杖是三年前左右配的,他那時起就有時候腿腳不舒服,最近不知道是不是被凍着了,老毛病複發,走路時腿疼,就拄着拐杖借力。
隔了一個辦公桌,辭臨的申請相比辭重德要輕松很多:“爺爺,您都這麼大歲數了,什麼場面沒見過。”
老人家擡頭,這幾日沒睡好,聲音中帶着上了年紀的蒼老:“我活了這麼大歲數,也沒經曆過這種事啊。”
他最看重的親孫子,如今有了血脈問題,都說跟他不是一家人。就像一個兜裡揣了很久、願意用性命保護的東西,說不是他的。
辭重德沉默了一下,又說:“你是不是很早以前就知道這件事了?”
他看着辭臨說:“之前反複問過你為什麼要離家出走,你隻說鬧脾氣。再問你,你就一句話都沒有。那時候我以為是你理虧,也說不出理由。但現在再想想,你是不是那時候就知道了這件事情?為了你媽才沒說的。”
事到如今,這些事情串在一起,他很快就想通了。那個所有人都說不懂事、不聽話、最沒出息的長孫,受過大委屈。
如果這些話在4年以前爺爺對他說,辭臨或許會有很多的控訴,有很大的脾氣和情緒。但多年的時間,他甚至能心平氣和地說一句:“都過去了。”
今天叫他來,辭重德是還想再問他一句:“如果我說,如果檢驗結果……”
他還是沒說下去,但是辭臨知道他在說什麼。
辭重德問:“你有什麼打算?”
這個問題辭臨想過很多次,在家時想過,在異國他鄉時也想過。辭臨笑了一下,說:“沒有血緣關系,你就不認我了?真要把我的名字收回去?”
這是外界媒體正在傳的——說辭臨不是辭家的親兒子,而他名字中的臨字是臨世中取的一個字,既然沒有血脈關系,辭家要把他的名字收回去,給家裡的老二,也就是辭騁。
外界對家裡的绯聞傳出了花樣,但聽到辭臨還能開玩笑,辭重德才稍稍放心,眼眶都差點要紅了。用力敲了一下拐杖,說:“你永遠都是我親孫子。”
*
辭臨原本是不打算再做親子鑒定的,他聽說他爸也是這個想法。但是他媽又和他爸聊過幾次這件事,原本方景妍是最怕這件事情被揭露的,但當這件事真的曝光以後,她卻又是最覺得心中難安、求個結果的人。
做檢測的這天下午,辭臨從學校過去,辭明盛從公司過去,他們在醫院裡碰的面。
其實有時候辭臨覺得他和他爸很像,就比如現在,兩個男人都不知道這種場合下要說什麼。
最後是辭明盛先開的口:“最近期末考試了吧?”
辭臨:“嗯。”
辭明盛:“這件事情就是為了讓你媽求個心安,不會有問題的。你别多想。”
辭臨笑了下,說:“嗯。”
如果當初能聽到這句話,他應該不會離家出走。
做了檢驗之後,辭臨離開醫院,剛上車就收到了洛唯一的電話,她問:“你在哪兒?”
辭臨:“醫院門口。”
洛唯一:“你生病了嗎?”
辭臨:“沒有,做親子鑒定。”
洛唯一險些沒接上話,想了想問:“什麼時候出結果?”
辭臨:“下周三能知道。”
洛唯一:“你現在要去哪?”
辭臨:“回學校,還有一節課要上。”
洛唯一:“那等你下課我們一起吃晚飯。”
辭臨:“嗯。”
今天周五,洛唯一把不重要的工作往後推,踩着點下班,打車去辭臨學校。知道她來學校,辭臨去校門口接她。
洛唯一看到辭臨時跑過去,和他擁抱。
松開時,她觀察他的眉眼,辭臨知道她在看什麼,笑了下,說:“我沒事。”
洛唯一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辭臨沒說話,但低了一下頭,配合她的手。
辭臨下周有期末考試,洛唯一陪他一起上晚自習,自己也把遺留的一點工作做完。晚自習上得差不多,辭臨牽她的手和她在校園裡閑逛。
天已經黑了,校園裡的路燈溫黃。路過籃球場時,能聽到籃球砸在地面的聲音,有人在那邊打籃球。洛唯一問辭臨:“你會打籃球嗎?”
辭臨:“嗯。”
洛唯一:“我也覺得你會。”
初夏的風很暖,偶爾吹起她的長發,越過肩膀,披散下來。
洛唯一心裡想,雖然辭臨說沒事,但他的眉眼間帶着淡淡憂慮,她知道他還是擔心——擔心他不是家裡的小孩。
她沒辦法控制結果,但她想着讓他現在心情好一點。
順着林蔭路往下走,周圍隻有路燈和樹,沒什麼人,但是路燈太亮了。洛唯一拉他的手,說:“你往這邊來。”
辭臨轉頭看她,被她牽手帶着走,從林蔭路上走到了林蔭中。
洛唯一松開他的手,讓辭臨靠在一棵樹上。辭臨低頭看她。
洛唯一說:“你低一點。”
辭臨問:“要多低?”
洛唯一說:“隻能比我高一點。”
辭臨看出她要幹什麼了。
他左腳彎下去,同時也低頭,然後像預期中一樣,洛唯一慢慢地貼過來。
辭臨身體往前。
洛唯一離開些,告訴他:“你别動。”
辭臨看着她的眼睛,忽然笑了,輕笑出聲,好似緩解了一天的疲累。
感情是很奇妙的東西,無論親情、愛情還是友情,而洛唯一對于他來說尤其珍貴。
辭臨聽她的話站着沒動,等她靠過來,主動親他。
但她不擅長,她的親吻,很磨人。
時間也不久,洛唯一離開,要退,被辭臨拉回來。
辭臨:“什麼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