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家呢,怎麼也不開燈。”呂母說着,目光落在了呂俊旁邊的八仙桌上,隻見上頭放着一堆藥物。
呂母臉色一變。
“媽,這些是什麼?”呂俊問。
呂母表情僵硬道:“沒什麼,你不是知道嗎?就是一些助消化止瀉的藥。”
呂俊臉色黑沉:“媽你還騙我,我剛都去診所問過了,這些根本不是止瀉助消化的藥。”
送走董福運後,呂俊回到家,卻沒見到母親。想到有好幾次都看到母親偷偷吃藥,呂俊就把那些藥找了出來。然後拿到附近的診所去問。
人家醫生都告訴他了,那些藥根本不是助消化止瀉的,而是治療肝病的,還是那種很嚴重的肝病。
呂俊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家的。内疚、自責,呂俊的心裡就像是點燃了一把火,燒得他心疼,燒得他憤怒。
随即他又洩了氣,母親不說,考慮得不外乎他這個親兒子。
呂母聞言,露出了慌張的神色,忙道:“小俊,你别生氣,媽不是故意瞞着你的。我就是不想你擔心。”
呂俊道:“媽,你不想我擔心,就沒有想過回頭我再知道會有多自責嗎?”
呂母道:“你為什麼要自責,媽生病又不是你造成的。”
呂俊道:“但我不夠關心你是事實,不然我怎麼可能連你生病不知道呢?”明明好多次都看到母親在吃藥了,可他從來沒有深究過,也不曾想過陪母親去醫院瞧瞧。
呂俊拉住母親的手:“媽,明天早上咱們去醫院再檢查一下,好好看看,該吃藥吃藥,該看病看病。咱們可不能随便放棄。”
呂母想說沒必要看了,她都看過醫生了,再去也是浪費錢。但看兒子一臉内疚的模樣,呂母想了想,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她兒子是個孝順的,她堅持不去,隻會讓兒子更内疚。
第二天一大早,呂俊就帶着呂母去了醫院。拿到檢查結果後,呂俊在醫生的建議下辦理了住院,自個兒回家收拾行李。
從醫院出來,呂俊忍不住躲到院門邊的大樹後嚎啕大哭。
他爸死得早,是他媽一口飯一口水把他喂大的。好不容易他長大了,他媽還沒來得及享兒孫福,又得了這個病。
肝硬化,晚期,需要換肝才能活下去。
但她媽是孤兒,隻有他一個親人,偏偏他和他媽的血型不一緻,連給她換肝的資格都沒有。
那就隻能等陌生人捐贈□□。
但器官移植這一項向來是人多供少,再加上他媽身體狀況欠佳,未必能等得到。還有手術費,一次手術起碼大幾萬,他手頭哪有這錢?
想到醫生隐晦地讓他好好照顧病人,别讓她留遺憾的話,呂俊就覺得心中發苦。可他也不能就這樣把母親帶回家,讓她生生等死。
呂俊坐上公交車,到家就發現董福運正在他家門口守着。董福運看到呂俊,快步上前迎了兩步,焦急問道:“俊子,阿姨怎麼樣了?”
他一早就來了呂家,卻沒見到呂俊和呂母,猜測呂俊帶呂母去了醫院,本來想去找兩人,但又不知道他們去了哪家醫院,隻好在他家門口等着。
呂俊搖了搖頭,面露苦色:“醫生說是肝硬化,已經晚期了。我辦理了住院,現在要收拾行李過去。”
又道:“大福,幫我和你外甥女道個謝。如果不是她提醒,怕是等我沒了媽都不知道是咋回事。”
董福運點點頭,從口袋裡掏出一沓零碎錢:“俊子,這些錢雖然不多,你先拿去用。回頭有錢,我再給你送過來。”
呂俊不肯收:“我不要你的錢。”
董福運也沒什麼錢。他們這批人比較幸運,長大時國家已經不要求知青下鄉。但城裡人太多,工作難找。幾人都沒個穩定的工作,靠着打零工東一榔頭西一榔頭攢點錢,不容易。董福運拿出來的這麼多錢,怕是他所有積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