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硯跟着她身後,不清楚她究竟什麼事,需要在這麼深的巷子交代。
“幽州城這場戰争,其中蹊跷,你是不是知曉些什麼?”李淨頓住腳步,直接了當開口問道。
柳硯垂眸看着面前之人,不答反問:“我應該知道什麼?”
“别給我賣關子。”
李淨此時目光如炬,神色完全變了,他知道她一定是已經知道了什麼,正揣着答案試探他。
柳硯輕易瞞不住她,松口道:“大人想知道什麼?”
李淨心中愈涼,她說:“全部。”
為何赫達爾茲執意要殺了窦唯一和她,為何蠻軍的将領皆知道幽州不會來援軍,為何仗打到一半勝算未定,蠻軍卻突然撤離。
她想知道全部。
“你猜的沒錯,這場戰争不過是個算計,蠻軍并無打算真的攻打幽州。”柳硯說道,“趙太傅與蠻族勾結,聯手搭了台掩耳盜鈴的戲碼。”
“目的是為了讓你與窦唯一二人光明正大地死 ,避免落人口舌。”
李淨問道:“因為我和大人插手了蘇氏一案?”
“是。”柳硯回答地幹脆。
李淨不禁冷笑一聲,在位高權重的趙太傅眼裡,她李淨算什麼人物,何必大動幹戈就為殺她一個小官?
“就這一個目的?”她問。
“不是。”
“那又是因為什麼?”
柳硯這下不回答了,也沒有回避李淨的目光 ,是沒必要告知,本與她無關,抑或是不方便不信任,種種原因,他選擇了沉默。
但他似乎忘了,李淨早已不是局外人,她是幽州的通判,在新知州上任之前,幽州城内的一切都與她有關。
“你不說沒關系。”李淨語氣淡淡,“我來告訴你。”
“趙太傅私藏兵馬于幽州,這便是他與蘇氏勾結背後最大的秘密。”
鬧事之人死後,後山巡邏,加固城防的官兵忽然來報,說在後山地下巨渠的空地上,發現了大量人吃喝行住的痕迹,遍地的馬蹄印,還有一些殘留兵器碎片。
轉移一大隊人馬造成的動靜需要用什麼來掩蓋,才能悄無聲息。蘇氏一案明明馬上能連根拔起,此時戰亂橫起,全城人民同仇敵忾,聚所有精力于城前。
而對于她和窦唯一,這二位緊緊拽住蘇氏這根線不放的幽州官員,妄想釣出背後之人,隻需在這場戰争順手除掉好了。
李淨此時不知是該惋惜還是慶幸,惋惜窦大人就這麼被人算計得死去,慶幸自己大難不死,逃過一劫。
這些都是她的猜測,但李淨看到柳硯聽到她的推測之後,默認的模樣,她心中還是落寞憤恨至極。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李淨聲音鎮定得異常。
柳硯也不再隐瞞:“蠻軍來襲前一日,定安侯忽然傳信于我,那時我走不開,便派人查看,窦大人死後,第一戰結束,那時大軍已被撤離。”
來幽州前,趙太傅早已謀劃已久,他料到他蘇氏勾結的目的,暗中一直在找罪證,借幽州知府之手欲除掉蘇氏,以自己人譚氏相替,去接手與趙太傅的勾當。
而兵馬所處之地,柳硯暗中派遣查探過多次,一直一無所獲。
大軍是分批轉移的,蠻軍來襲的第一日,行軍必留痕迹,而在他摸清私兵所藏之地時,僅僅一日内,便已經轉移得差不多。
在蠻軍來襲的第二日,大軍便早已遠遠離開了幽州城。
“所以你說,定安候被困于前線,無法支援也是假的?”
柳硯沒想到李淨會這樣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李淨亦沒給他回答的機會,繼續說着:“蠻軍根本沒有攻打前線,而在你我商讨對策之時,你騙我,你說你不知道,說定安候亦被襲擊的自顧不暇。”
“你讓我向南翊世子求助,而這隻不過是你想要拉攏他而需要遮掩的幌子,因為上京的人,白無秦在這裡。”
他怕天子看出他的不甘心,忌憚他所謀劃的一切,暗中結黨手握重權,重蹈昔日柳氏的覆轍。
天子更不允許柳硯推翻他昔日的判決,忤逆犯上,妄圖為柳氏一族翻案。
柳硯緘默。
“你知道我的秘密,你說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如今來看,就當我心胸狹隘,你這樣心口不一之人,我消受不起。”李淨說道。
她想不明白,為什麼瞞着她,就算是不信任,但這不是私事,不是隻事關一人的棋局,那麼多人為此死去,他像個局外人冷眼旁觀着一切 ,若是提前告訴了她,大家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但她還活着,指責的話說不出口,她本該和窦唯一的結局一樣,南翊世子也的确因為柳硯而來。
她也隻能怪自己,沒能早點發現這場陰謀。
李淨不再說話,轉身離開。
“大人。”柳硯忽然叫住她。
李淨還是停下腳步。
“是我考慮不周。”柳硯的聲音從背後清晰地傳來。
李淨指尖微頓,接着她又聽到一聲微不可察的輕歎,帶着難以言明的情緒。
“你别怪自己。”
就這樣鬼使神差地脫口而出,柳硯一時感到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