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夏油幼時覺醒術式并擁有看清真實裡世界的能力,他的不幸就此書寫。
他生于非術師的家庭,父母無法看見他口中描述的真相。
【異類。】
他是周圍人口中的異類。
他生活在醜陋咒靈與人類交織的怪圈裡。
【看見。】
他能看見咒靈如水蛭纏在人們身上,被傷害、被攻擊。
這些令人作嘔的醜陋怪物。
在他也本可以擁有的童年時光裡,爬行出一道道鮮紅腥臭的痕迹。
【害怕。】
在他還需要依靠父母照顧的年紀,就必須強迫自己站起來,獨自面對一切。
他也會害怕,甚至向父母求助。
恐怖的東西在他的噩夢裡安家,在他的現實裡分蘖。
可他擡頭究竟望見了什麼——是父母失望而生氣的教育、是同學與鄰裡的指責和疏遠。
突然之間,胸腔中有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沖破血肉,化作一具猛然奮起的兇獸,它全身遍布尖銳的傷口,雙眼睜得極大,喉嚨發出沙啞的喘息,仿佛要将周圍的一切都撕裂。
不過是與空氣在鬥争。
最後靜靜注視着父母。
一身蠻勁陡然傾塌。
在驚恐與無助中,哀莫如微塵。
他想他好歹學到了人生的第一課。
在變故發生之前,小夏油的家庭或許還是幸福的普通之家。
但美夢被裡世界戳破後,他亦如困獸,困死在厚厚的壁壘之内。
走出去,滿目瘡痍。
他的幸福是多麼脆弱。
最親近的父母不信任他,與表世界的人們拿起言語的鈍刀刺傷他,一片片割掉他柔軟的外殼。
自此,他的原生世界分崩離析。
【惡心。】
惡心,是吞噬咒靈玉時,機體反饋給精神的代價,就像這個世界的詛咒一樣,是他獲得咒力的代價,再二次由身體發出惡心的警報,刺破他聽清這個世界僅存的美好回聲的雙耳。
他在無助與心黯中僞裝成長。
于是,壁壘外的人們紛紛向他道喜,稱贊他的優秀與溫柔。
一刀又一刀,紮在他千瘡百孔的心上。
衆人隻聽得那流水潺潺如仙樂,卻不知已是血流成河伴其身。
裡世界的他,腳下已堆滿祓除的咒靈,身後亦簇擁着調服的咒靈。
他安靜地站在那裡。
毫無征兆地爆發出一陣陣笑聲。
笑聲凄涼,聞之使人悚然。
【偏執。】
從小到大,他都有一副備受女孩子喜愛的長相,笑起來的時候青澀又勾人。
哪怕自己的生活不幸福,也依舊信奉“咒術師要保護普通人”、“弱者生存才是應有的社會形态”的理念。
他在追求正義的大道上,過于渴望改變世界,富有理想主義的一面,從而忽略了人性之惡。
可以說,他是被這個世界一步步逼入深淵,無法回頭。
在叛逃的最後,一心求死。
這個世界,他再也無法安心地殘喘下去。
空氣中彌漫着令人作嘔的氣息。
使他窒息。
【遺憾。】
加入咒術高專的那天起,他沒料到,唯一的摯友同期,将在未來的某天成為他的遺憾。
是遺憾吧?
他們同進同出,将背後留給對方,彼此信任,同為最強。
他們完全屬于世上另一個自己。
是神明刻出來的同一模闆。
除了正論以外的同類。
他的性格複雜得如同電箱櫃裡亂成麻的線路。表面強大得供給着整棟樓的數據儲備、資源調度,實際有着牽一發而動全身的共情能力,唯一的解法是耐心地将糾纏的線全部繞開,但時間根本不夠用。
無人為他停留。
若誰将其中一根剪斷,整棟大樓将傾隻在一瞬。
他溫柔卻又冷酷,自信也自負,傲慢而聰明,理性亦感性。
他可以是懷揣着英雄夢想的孩子,努力縫縫補補殘破的世界;也可以是拯救被非術師虐待的術師姐妹後,轉身訣别,揚言要殺光普通人的教祖。
他可以是萬裡挑一的強大咒術師,與摯友并稱最強,哪怕還隻是未成年,也得打打殺殺祓除咒靈。
是去醫院挂号都得看兒科的年紀。
真有意思不是嗎?
這世界腐爛透頂。
無礙乎,強大如他,力量将他送到王座上,他不認為自己會輸會死。不經意間溢散而出的傲慢滋養着他對咒術界的偏見。
這個世界是允許強者有個性的。
直到星漿體事件開始,藏在暗霾裡的陰謀逐漸蟄伏而出。
他被天與咒縛所擊敗。
與他同為咒術師的學弟因【窗】的疏忽而被咒靈殺死。
每一場生離死别都早有預謀,推着他踩在滿地鮮血上行走。
有動搖他正論的血。
有他被視為弱者的非術師捅出來的血。
有被弱者虐待的咒術師的血。
有共事同伴的血。
還有摯友的血。
有父母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