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眼的霖,來到一處純白無垠的地方,世界白茫茫一片,沒有邊界,面前隻有一面巨大無比的、望不到頭的櫃子,櫃子分割出均等大小的格子。
這個地方,霖在死神為他演示用【神明的交易】收取記憶代價時見過,後續他在做記憶交易時,也會見到。
這是他的記憶意識形态,每一個格子,都是他的記憶匣。
他回憶着昏迷前的情景,記得有什麼東西從那片模糊的混沌中飛走。
記憶的碎片如同散落的星辰,難以捕捉。
他試圖在腦海中重新拼湊那些片段,每一個匣子都打開看一遍,無數個匣子,無數次的确認。
他清楚記得自己有這樣東西,然而,當他試圖回憶起那是什麼時,腦中一片模糊。
他甚至開始懷疑,這一切是否是自己的幻覺。
他的心沉甸甸的,像是被沉重的石頭壓着,無法呼吸。他坐在無盡的白色之中,垂頭喪氣,四周的寂靜幾乎要将他淹沒。
久到沒有時間概念。
空間一陣波動,一道鎖鍊聲嘩啦響起,一身黑袍的死神舉着鐮刀,啧啧稱奇:“小友,又見面了,這才多久,你就把自己的複活卡給折騰沒了,你還真把這世界當成遊戲了?”
霖生無可戀地躺在地上,揮了揮翅膀以示打招呼:“來了老兄?看到你我就全明白了,可我也妹說啥啊,咋滴就整這一死出了?”
黑袍死神也無語,他倆當初是私了,簽了羊皮卷契約的,這次死亡他偷偷将霖的靈魂勾到意識空間藏起來,得空了才來解決。他把羊皮卷重新召出來,貼到小鹦鹉臉上:“你再好生看看,約法三章。”
别看羊皮卷就A4大小一張,卻是薛定谔的A4紙,可以寫下該契約的無數條。
霖幽幽道:“我都看了,當初認真看了。”
黑袍死神:“那我給你來個死亡回放,你要不聽聽自己說了啥?”
以旁觀者的視角觀看自己的死前片段,别提多怪味兒。霖琢磨着那些談及生死的哲學話題,不置可否,各自辯證角度不同,都沒對錯。
黑袍死神:“你就差那些名字沒透底兒了。”
霖恨啊,早知如此,就該把腦花給透出來:(。
曾經降臨二周目的霖,宛若一縷陽光,期待照亮内心的角落,賦予生活以無盡的希望與動力。
他以為來到被曆史書寫的世界,就仿佛宣告了一個充滿無限可能的誕生。
他滿懷憧憬,期待崽崽們茁壯成長,成為活力與光芒的代言詞,無論是對未知的充滿了好奇心與探索欲的貓貓,還是最初想以一己之力成為英雄改變世界的狐狐,在充滿挑戰、艱辛與壓力的社會,逐漸成長與改變。
可崽崽們越是努力,霖心中的焦慮越大。平時不提無所謂,撕開内心則滿是迫切與害怕。
人們往往會在熒幕的悲劇前痛哭流涕,可真正能令他們感同身受的,卻是隻有當他們得知悲劇即将于其自身重演,那時他們不再單純地悲鳴或哭泣,而是痛苦地掙紮,為謀求一線生機而拼命找尋生路。
這也是霖的寫照。
他在早已存在的死亡之路上,彷徨而迷惘,即将面臨目送同伴踏上去的一生。
他突然想到了家入硝子。
終其一生,被關在高專,與越來越多的生與死對話,生命在她面前終結或是繼續、繼續再是結束。
她用盡手段與死亡抗争,想要抓住的不止是病人的生命,更是支撐她的希望。
去治愈、去幫助、去安慰。
開始反思生命的意義和死亡的本質。
卡蘭尼西曾在《當呼吸化為空氣》中寫道:“你永遠無法達到完美的控制,你隻能盡可能地接受。”
硝子不僅要承受職業上的壓力,還要面對内心的不安。她無時無刻不在目睹生命的流逝,甚至意識到那引以為傲的反轉術式并非萬能。
在别人眼中,她是擁有反轉術式的天才術師,是咒術界中獨一無二的存在,自她的術式被發掘,便時刻提醒着她與普通人的不同,被咒術界打着珍寶的名義時刻保護着,但那保護的背後實則監視。
這份力量,将她鎖住,像一隻飛在天上的風筝,直到滿足年紀,拽着她沉向咒術的裡世界。
人們用責任将她往前推,教她熟練術式的運用與操作。能成為救死扶傷的醫生她是慶幸的,但她不想成為籠子裡的醫生。
壓力就像一座座連綿不斷的山,互相交織着,連接着整個世界。是不是再也忍不住現實的擊打,才會化為硝子眼角的淚痣,情不自禁地留下悲痛的痕迹。
要真論起來,硝子不喜歡吃甜食,單純需要什麼來緩解她的壓力,于是煙酒成了麻痹精神的工具。若再吃甜的,更是在耳邊告訴她,吃再多甜蜜的東西又有何用?隻會讓她愈發感知到世界的苦澀。
越甜越吃。
越吃越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