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雜的道理掰開了揉碎了,循循然善誘之。
“當人們的【壞】殃及自身,便該拿起武器正當防衛,你可以向任何【好】的求助,或強大自身力量。”
“任何事物都非絕對的,而是相對的,規則往往都是勝利者書寫。在我看來,自身的強大,足以令對手望而卻步,遠比尋求援助來得更為可靠。”
“同樣,我們自身的【壞】也得停留在不損害他人的層面,比如和朋友間的小打小鬧、惡作劇、善意的謊言,或是為了撥亂反正的強硬手段…咳咳…”夏油傑在對爛橘子一事上止住話頭。
“人類自身勉強辨明是非善惡,而況于指望由負面情緒孕育的咒靈分辨一二?”
語言之美,不僅在于其音調的高低起伏,更在于它所承載的深厚情感與悠遠意境,猶如金石之響,每一下都敲在心尖上。
淺井朝顔越聽眼睛越亮,像流星劃過,一頓誇誇大法:“咒術師,你将來要是當老師得話,一定超受歡迎。你真的隻是高一生嗎?又聰明又高大又帥氣又溫柔又有魅力!”
她對金色火焰天然自帶濾鏡,哪哪兒都好,跟嗑CP的小鹦鹉有得一拼,一個五夏賽高,一個金色萬歲。
“這些話你可以放在心裡講…”夏油傑手握拳掩在唇邊,耳朵紅得顯眼。
氣氛教這麼一調節,淺井朝顔的笑聲都在唇邊顫抖。
笑聲裡的霧氣淡去,又會有新的接上。
她所追問的,不單單是崎岖人生的某個風向标,更是金色火焰的輝映——能讓她永遠镌刻在心的話語,是對過往的悼念、是對未來的憧憬。
她的心中并不隻有憂傷,在那片被白雪覆蓋的世界裡,她還能看到一道金色的身影。
一直往前邁進。
淺井朝顔将期許的目光從夏油傑的耳朵移到面龐:“咒術師,咒靈被你祓除都會吃進肚子裡嗎?你跟咒靈的鍊接是什麼?咒靈被你吃下去是怎樣的過程?會像味蕾解析酸甜苦辣一樣嗎?座敷童子是什麼味道?不會噎着嗎?”
“别形容得像你們這兒傳說故事裡的食人魔一樣…”夏油傑感受到當老師的不易,一個問題帶一串尾巴出來,“《聖經》說:當上帝關了這扇門,一定會為你打開另一扇門——你可以如此理解,我得到的力量是守恒的,過于強大而伴随的代價。會承受咒靈誕生之際的惡意,如憤怒、仇恨、怨念、疾苦、哀傷…”
淺井朝顔:“沒有幸福滋生的咒靈嗎?”
夏油傑:“盡管愛意亦可謂另類的詛咒,但我至今沒遇到過。”
淺井朝顔對咒靈頗為關注,幾乎将夏油傑視為問答的百科全書。
夏油傑截住對方如雨後春筍的十萬個為什麼:“我現在百分百肯定你是在故意分散我的注意力。”
“哪有。”淺井朝顔躲着探究的狐狸眼,以至腳一滑,跌進積雪中。
融化的殘雪讓薄薄的衣料貼近搓衣闆。
非禮勿視。
夏油傑背過身,跟淺井朝顔讨論非術師如何在零下十度左右的低溫天氣下像她一樣輕裝上陣、靈活自如。
答案是不能。
就算是病理性神經損傷導緻冷熱感知功能受限,長時間的嚴寒會令機體有凍傷的危險。
鴕·淺井朝顔·鳥甩鍋給咒靈。
夏油傑雙眼眯成一條縫,笑得周身都散發一股淡淡的神光似的:“東京咒術高專了解一下?目識火焰,說不定你還有未被發掘的潛能,不逼自己一把又怎知自我極限?”
有秘密好哇,把人拘在眼皮子下,總有露出馬腳的時候。
淺井朝顔頭皮發麻。
遊說抵至淺井家前,夏油傑任咒靈仔仔細細掃了一遍,确無敵人埋伏,兩人方行至後院,指揮咒靈把保姆僵冷的遺體搬運到後院的空地。
淺井朝顔跪坐在雪地上,為保姆阿姨拔掉身上多餘的刀子。
咒靈在選定的區域挖坑,挖到隔壁深坑一截白骨。
由于奧羽山脈一帶積雪期長,屍體的腐敗過程非常緩慢,能分解到暴露骨骼的程度,一年并不夠…
淺井朝顔将保姆阿姨的屍體推下去,那截骨頭被遮擋。泥土影影綽綽揮濺入深坑,把她的眸子填得漆黑。
她從夏油傑口中得知,不是所有人死後都會變成咒靈,慘死的阿姨是否能成為詛咒在于負面情緒相當量的聚集…
在埋葬母親的當夜,整整一個晚上,她獨自坐在後院,直到翌日陽光破雲而出。
那天的陽光明媚,她能聽到院牆外路過的歡聲笑語。
那天的陽光也好冷,仿佛凍僵她的四肢。
母親入土不安,會化作土壤的養分、會成為微生物的食糧,就這樣消失在世界上,沒有丁點兒的痕迹。
現在保姆阿姨也死了,悄無聲息。
她的默劇在等一位聽衆。
她所要傳遞的,無非是自我存在的證據。
于是她用金色火焰打磨她被歲月鏽蝕的喉嚨。
這個過程極其煎熬,需要把慘痛不堪的記憶統統翻出來,對生鏽的表皮進行烘烤,鐵鏽則因開水灼痛肌膚時,被鼓起的水泡撐裂松散。而鏽迹不會自己脫落,她得用鋼絲刷去除松動的鏽層,撕去舊皮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