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槜說你摔了。”
夏北俯身檢查。
“剛看你走路還有點跛,怎麼沒養好就到處跑。”
陳槜!說話不算話,枉為人兄。
夏聽雨盯着夏北頭頂的三個發旋,嘟嘟囔囔。
“哥我沒戴助聽器,你站起來罵哈,要不我也看不見…”
“沒戴?”夏北皺眉,“摔壞了?”
“沒,練唇語呢。”
為了讓夏北放心,夏聽雨把助聽器掏出來戴好:“出什麼事了。”
夏北兩三口将奶茶喝完,杯子扔進垃圾桶,“找你商量點事。”
“找我?商量?”夏聽雨訝異問。
這些年哥哥一直擔當着家長的角色,默默處理所有事情。
大多數時候,他是笃定、執拗的,放棄高考複讀,賺錢給弟弟爺爺治病,每一個重大決定都是自己做的。
夏聽雨眼中的夏北是座小山,雖不巍峨,但很沉很穩,有哥的地方,心裡永遠有底。
看夏北一直沉默,夏聽雨抱起旁邊的吉他塞到他懷裡。
“溜達溜達。”
背好吉他,夏北似乎也松了一口氣:“腳行嗎?”
“可疼了。”夏聽雨笑着挽住他的胳膊撒嬌,“扶着。”
音樂是夏北的夢想,夏聽雨高考選擇這所學校,也是為了彌補哥哥當年的遺憾。
作為本市最好的藝術類高校,偶爾有另類建築中走出奇裝異服,大家見怪不怪。
未化淨的積雪和各色探照燈閃爍,即使路旁隻剩青松和枯枝,也能讓人感受到空氣中彌漫的淡淡浪漫。
兄弟倆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安靜地散步了,晚上看到顧東冬和顧未遲的互動時,夏聽雨就有點想念夏北,沒想到哥哥真就來了。
“哥,有人偷拍!”夏聽雨習慣了,也不松手,“你猜在拍誰啊?”
夏北看了他一眼:“拍你,拍你這煩人樣兒。”
“誰煩人了。”夏聽雨認真反駁,“我在學院可是團寵,系草。”
這話确實沒騙人,隻不過那些一口一個“小雨”的女同學們大多是姐姐粉和媽媽粉,正經給他遞過情書的…好像還真沒有。
五分鐘後,兩人行至一座燈火通明的歐式建築下。
二樓禮堂的飄窗紗簾揚起,随着風傳出婉轉悠揚的音樂,掌聲和歡呼聲響起,之後是飽含深情,極富技巧的歌聲。
禮堂外的小路很靜,将華麗殿堂和兩道影子隔成不同的世界。
他們像站在渡口的旅人,遙遙忘着對岸燈火,等一班不在時刻表上的船。
夏聽雨吸吸鼻子,心想他果然還是不太會逗人開心。
如果當年沒出事,現在在這裡唱歌的也許是哥哥吧。
他曾預想生活平穩後,夏北還可以重新進入大學校園,但似乎就是眨眼的功夫,很多事情都成了奢望。
抱着遺憾扭頭,他借着依稀昏黃,竟發現哥哥額角的新傷。
“二十六了哥,怎麼還天天打架…”
夏北在頭頂上方的旋律中沉浸了一會兒,表情怔忡,似乎沒有聽見他的責備。
許久才開口。
“小雨,最近KIIA聯系我,問我要不要考慮簽約。”
夏聽雨張了張嘴。
KIIA?他沒聽錯吧。
以前兄弟倆都遇見過星探,但接觸下來不是要騙錢就是要騙身子,像KIIA這種國内頂級娛樂集團,是做夢也不敢想的。
這個圈子水太深,今日天上星,明日地上塵,能發展成什麼樣,除了才華能力,還需要很多别的。
夏聽雨咬了咬嘴唇,支支吾吾。
“哥…你是不是…又圖錢了?”
這些年夏北靠賣歌賺了點錢,如果是一個人生活,足以維持開銷,但要支付爺爺的醫藥費,還清銀行貸款,始終是不夠。
夏北笑着,眼中有無奈。
“怎麼着,當大明星不讓掙錢了?”
“哎呀哥。”
夏聽雨抿着嘴:“你要是為了這些,我不同意。”
大公司合同一簽就是十年二十年,和賣身契沒什麼區别,娛樂圈那麼亂,如果他們逼夏北做他不願意的事怎麼辦。
兄弟倆對視,眼中都有無奈,含義不同,但互相都懂。
“其實我也不知道是為了錢還是什麼别的。”
夏北的呼吸在空中聚成濃濃霧氣。
這些東西真能分得開嗎?
夢想有時候很沉,有時候又輕飄飄的,托舉不起生活。
“不過實際情況應該比你想象中好。”
夏北亂撫夏聽雨的頭。
“公司包吃包住,用不到什麼錢,而且許諾的資源不錯,還能預支工資,這樣爺爺…”
夏聽雨撥開頭上作亂的手,五官緊緊繃着:“你這算哪門子商量。”
“說了也不聽。”
他眼眶漸漸泛紅。
“我們都在拖累你。”
他是個沒用的人,即使拼盡全力,也頂多是讓自己少添點亂。
還是要多賺錢呀。
不知道開心和焦慮哪個更多,夏聽雨在糾結矛盾中,忘記說羅俊公司征集免費人工耳蝸志願者的事情。
他琢磨了一整夜唇語魔鬼訓練計劃,沒琢磨出個所以然,翻來覆去直到天快亮才睡着。
于是理所當然起晚了。
上午要去寵物店辦離職手續,夏聽雨趕到時,店長剛要出門,讓他等,順便看半天店。
原定下午去給元寶洗澡,眼看要遲到了。
夏聽雨打開app,在訂單信息那欄選中一個叫做“Gu”的客戶,皺眉陷入沉思。
元寶的新主人…難道姓顧?
是緣分還是巧合呢。
他在聊天框中發送可愛狗狗表情包,試探問:[Hello,老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