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因為今天主人在家,元寶格外興奮,洗澡時嚎叫着上蹿下跳,每隔一會兒就抖抖身上的水。
以前半小時就能洗完,今天卻慢了一倍。
牆面被甩上一道道乳白色,順着瓷磚縫隙往下流,再被花灑沖走,如此反複。
夏聽雨弓着腰喘氣,被浴房玻璃反射出清晰回聲。
防水圍裙能遮的地方有限,他袖子褲腿全都粘上泡沫,渾身散發着寵物沐浴液特有的奶味。
夏天還好,可現在是深冬,濕着衣服回家肯定感冒,為了避免事态擴大,隻能先脫了。
顧未遲抱着貓來到門口時,水聲還沒停。
元寶似是聽到熟悉腳步,瘋狂叫嚣,爪子和玻璃摩擦,發出吱扭吱扭的聲音。
“還沒洗完?”他問。
夏聽雨剛把脫下的衣服挂好,手裡拿着防水圍裙還沒穿,迎面撞上剛打開的門。
沙漏一頭落盡,又被倒置重來,赤裸相見的戲碼更換主角,但驚慌失措的人依舊隻有一個。
“我…”
夏聽雨低頭看看光溜溜的自己,粉紅色從耳廓蔓延到臉頰。
“元寶太鬧,衣服上都是水。”
滿屋子的作案痕迹,不說也知道戰況激烈。
“嗯。”
顧未遲并沒有責怪的意思,視線自上而下,毫不避諱地掃過。
年輕人雖然纖瘦,但身材并不幹癟。
從肩膀到腰線,身體表面覆蓋一層薄肌,因為剛出了汗,此時正閃着玉石般光澤。
束腳運動褲被挽起直到膝蓋,露出修長小腿,上面還有尚未愈合的傷口和疤痕,應該是前段時間摔倒留下的。
套上防水圍裙,夏聽雨走近幾步:“顧先生,要進來嗎?”
奶香味像是有了實質,随身體移動而萦繞成環,套住兩人。
兩秒,三秒。
又是這種眼神。
他不答,他就一直這麼看着。
顧未遲垂眸,餘光掃過夏聽雨鎖骨上的圍裙背帶,墨色瞳孔濃重幾分。
“顧先生?”
“進來小心水。”夏聽雨見顧未遲沒反應,自顧自把門關上,“有點冷呢。”
他手臂起了雞皮疙瘩,胸口也被圍裙磨得不舒服。
“要看着我洗嗎?”
第一次見面,雇主不放心他工作能力也是可以理解。
“……它想看。”
顧未遲嗓子喑啞,晃着懷裡畏懼水汽的貓:“可以麼。”
“當然,我邊洗邊講解吧,這樣你不忙的時候,也可以自己給它洗。”
夏聽雨拉開浴房門,弓腰背對顧未遲。
圍裙蝴蝶結系在與腰窩平行的位置,餘下布條搭在臀上被頂起,像條不安分的尾巴。
“沐浴露一般打兩次,元寶最近喜歡去小花園刨土,肚子下面和爪子要多搓洗。”
“這裡容易打結,可以多梳梳。”
“最後抹護毛素,不用太多,它的毛本身就很好。”
元寶被不遠處一人一貓盯着,乖順得要命,連毛都不抖了。
“乖寶香香哒。”夏聽雨加快進程,褲子沒再濺到水,暫且保住。
聽不見聲音,他越來越專注手上的活兒,教學漸漸變成了自言自語,直到出來拿浴巾,才發現顧未遲已經離開。
挂濕衣服處變得空空蕩蕩,取而代之的,是浴巾旁嶄新的深藍色衛衣。不說也知道是什麼意思。
…幹什麼呀這是。
夏聽雨濕手揪着圍裙。
顧先生雖沉默寡言,但所做之事都能證明,是個心思細膩,又會體貼人的性格。
他此前害怕元寶換新家庭,會沒有以前過得好,現在看來,似乎是多慮。
落肩衛衣挺括有型,顔色顯白,本是低調樸素風格,卻因為尺碼偏大,被夏聽雨穿出另一種感覺。
門一打開,渾身蓬松潔淨的大金毛再也按捺不住,吐着舌頭奔向客廳,撲到沙發上,嗷嗚叫了兩聲。
渾身散發奶香。
它見顧未遲正襟危坐,完全不分一點目光給漂亮聽話的乖寶寶,急得将前爪放到對方的大腿上。
“香。”
顧未遲随手摸着它頸側毛發,餘光掃到一個鬼鬼祟祟身影。
夏聽雨慢吞吞走出來,繞到茶幾位置。
“謝謝顧先生。”
袖子略長,他卷起幾圈,扯得領口滑落,露出一節鎖骨,像在和大人展示自己偷穿衣服的小鬼。
“别客氣。”顧未遲雙腿交疊,自下而上看他,“很适合你。”
夏聽雨摸了摸後頸。
合不合适的,還是得趕快換下來。
“顧先生,那件濕衣服在哪裡?吹風機吹一下就能穿。”
“抱歉。”顧未遲将解酒藥放回藥箱,“自作主張幫你洗了。”
“啊……”夏聽雨表情不太自然。
普普通通一次狗狗護理,怎麼反而讓寵物主人幫忙洗衣服,也太不像話了。
雖然他是顧東冬好朋友,但工作就是工作,既然為掙錢來,就不想摻雜其他。
口嗨和承蒙恩惠終究不同,他開得起玩笑,但不想虧欠任何人。
不論是金錢還是人情。
顧未遲見他臉色不對,說:“待會兒有别的事?”
夏聽雨沉浸在自我糾結中,沒顧得上看他說話,轉身想去拿助聽器。
手腕卻被人攥住。
“又跑。”顧未遲皺眉。
夏聽雨嘟囔:“沒有。”
他被顧未遲拉着坐下,手裡很快多了幾根碘酒棉簽。
顧未遲點點他的膝蓋:“沒感覺到嗎,小腿的傷。”
夏聽雨茫然啊了一聲。
撩起右邊褲腿,泡白的結痂随即露出。
他問:“你說這個?”
其實新肉已經長出來,沒什麼大礙,再加上他受傷慣了,痛覺不算靈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