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董荨總是會覺得頭疼，不是生理性的那種疼，而是深入到大腦裡面神經的疼，那種疼會一路蔓延到眼睛裡，手指尖。疼得她想找個什麼東西狠狠撞上去，哪怕是身體上的疼也好過這種猶如附骨之疽纏身的感覺。

但是此刻，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董荨隻覺得大腦出奇的清明，她第一次忘記了那種疼痛的感覺。她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文心的眼淚上。

心底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文心變得不像一個Alpha。

她好像在規則之外，随心所欲地活着。

昏暗的環境裡，淚水閃爍的光亮就顯得格外醒目，像點綴在她眼尾的寶石，像是寂靜的世界裡，一個地上的人突然擡頭看到夜空上唯一的星星，滿是驚奇。

文心嘴裡似乎嘟囔着有關于劇情的什麼東西。

董荨一句也沒聽進去，她隻注意着文心在她面前很不在意形象地擤鼻涕，她精緻小巧的鼻頭被毫不留情地用紙巾狠狠擦過，微微發紅。

她邊哭邊用含糊的變軟了的聲線嘟囔着罵電影裡冷眼欺負主角的配角，但也隻是毫無攻擊力地罵那個人過分。

她哭的時候嘴巴會抿起來一個向下的弧度，眉毛一起連着下巴那裡的都變得皺巴巴的，眼睛裡遍布濕漉漉的水霧，像是春天的風，突如其來吹過的一場雨……

她明明在哭，董荨卻從她身上卻看不出來一絲脆弱。

她明明行為舉止一點也不符合這個社會所崇尚的對Alpha的要求，諸如理智、自信、強大……

可董荨卻覺得……可愛。

可愛。

從未在自己的生命中使用過的略顯陌生的詞語第一次具象化了。

文心……

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董荨心底悄然滋生出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強烈的好奇心。

……

電影過半，後面很快就到了主角長大後的劇情。

故事變得俗套起來，演變成了職場上你追我逃的愛情故事。

不夠純愛也不夠狗血的愛情故事無法吸引到文心，她有點看不下去了。

但是她悄悄瞄了一眼董荨，發現董荨正目不斜視看的很認真。

文心很欣慰。

以為董荨終于難得有了一件喜歡的事情。

她想着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強撐陪着董荨一起看完這部電影。

于是強打起精神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劇情上面來，即使是難看，這樣等會兒她還能和董荨一起吐槽一下劇情。

文心設想的很好，隻可惜心有餘而力不足，也許是因為前面哭的時候消耗了一些力氣，導緻她現在注意力根本無法集中，她看着眼前晃動的光線變幻，眼皮很快開始變得沉重。

文心沒用三分鐘就把自己給看睡着了。

她靠着的抱枕就緊緊挨着董荨的，由于本身空間較小的緣故，兩個人本身就隻隔着一小塊空間，睡着之後身體驟然放松舒展開來，她原本收斂着屈起來的腿就自然而然地貼到了董荨的腿上。

她穿着睡裙。

董荨立刻能感受到另外一道和自己冰涼的皮膚完全不同的溫度。

溫暖的，柔軟的，滑膩的觸感。

貼在自己的腿部某處皮膚上。

發癢。

某人卻并不止步于此，反而得寸進尺。

被信息素本能吸引，文心睡着之後喜歡摟東西的毛病又犯了，她下意識往董荨的方向傾斜，昏昏沉沉中不自覺越靠越近。

好香……

鼻尖充斥着令人舒服的冷杉味道。

文心倚在董荨肩膀上。

董荨木着身體不敢動彈，傻傻維持着那個姿勢。

但是身上的人似乎是嫌棄她肩膀處突出的骨骼太硬，液體似的自己尋覓到了一處柔軟的地方。

昏暗隐蔽的房間裡，電影裡的噪音斷斷續續響起。

沒有了身側那道偷偷摸摸觀察的視線，董荨也不再刻意地裝作被電影吸引，她的目光毫不顧忌地鎖在文心身上。

就借着那忽明忽暗的光線，她靜靜地描摹着文心臉上的每一處五官。

以探究的，好奇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