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雖然餐廳裡客人漸漸稀疏起來,但我也沒閑着。
不知道為什麼,就算是距離很遠的顧客,也都要招手讓我過去點單或者加餐。明明他們身旁有着更靠近的同事們來着。
不過這樣也好,隻是在餐廳裡跑跑,小費就能拿到手軟。
……
而那種異樣的被凝視的感覺依舊沒有消失。
下意識向憬的那桌看過去時,他隻是在安安靜靜看書,銀白色低垂的發絲近乎透明,遮蓋住他雙眸;另一人也閉目養神,似乎完全不曾有對外界的興趣。
2.
那股視線如此怪異又令我熟悉。
熟悉中甚至讓我産生了一種自信和安全感。
3.
虎丸當時對我說,我如果一直保持原樣,不向他人邁出一步的話,“朋友”在某種意義上會是一件很遙遠的事情。
這句話看起來似乎與我搭不上邊,畢竟我的朋友多到數不過來。
可仔細一想,朋友們都天生就是很好的人,他們對我的好,我全盤照收,并且還以『守護』之名産生了深深的依賴。
與其說是好友,不如該說是我本人才像龍一樣,固執地守護、占據,為此瘋狂地警惕危險、回報大家的友善。
無論是昨日在居酒屋的交流,或醉酒後潛意識裡毫無邊界感地纏上了南雲,還是剛剛與憬的相識,都出自“主動做那個先一步釋放友善的一方”的心理暗示。
……那、這樣就對了嗎?
不管怎麼想,我都覺得奇怪,朋友真的是我想的這麼一回事嗎?
4.
不過最怪的還數我現在竟然會因為這種事而苦悶。
明明之前完全沒思考過的。
5.
呼氣。
工作的時候,理應抛卻雜念。
托盤上放着大杯現調可爾必思,折射着菱形花紋的玻璃杯上插着一片檸檬,色彩和旁邊配套的一盤芒果冰激淩球配脆薯餅相得益彰。
隻不過,冷焙桂花茶的香氣卻有着蓋過兒童套餐的存在感,直直竄進我的鼻腔。
憬和旁邊那位,到底是哪個愛吃兒童套餐?我不由得暗自揣測。
6.
“阿樂,别睡了。”
憬把可爾必思端到那人面前,自己先拿了塊薯餅蘸着冰激淩吃。
“網上說這樣搭配會很好吃……嗯、恐怕不見得呢。”他把剩下的金黃色薯餅一口吞了下去。
是意料之外的分餐。
看起來他們的關系很好,屬于一份套餐可以拆開了吃的那種好哥們。
我左手将托盤抱在胸前,右手指間夾着四個小紙盒遞到他們面前:
“這是兒童套餐附贈的小玩具,你們想要選哪個呢?”
紙盒正面印刷着對應玩具的彩圖,照理說這些都應該是随機贈送,不過主管不在,我想要創造一些意外也不會怎樣。
很難想象,遊輪老闆為套餐選擇的玩具居然會是交通工具套裝:紅色跑車、黑色摩托、白色飛機、藍色自行車。
……地上跑的,天上飛的,都不如我這海裡遊的。是這意思嗎?
7.
憬從我手中接過紙盒細細查看,未作評論就塞給一旁的樂:“阿樂,你拿一個吧。”
他嘀嘀咕咕說着些類似“我已經不是小孩了”的話語,一邊伸手拿走了裝有摩托車的那一盒,當即就拆開包裝取了出來。
這不還是小孩嘛。
憬慢悠悠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擡眼看向我露出一個不清不楚的微笑。
“我還以為會是再大些的,沒想到隻是一個小挂件。”
我沉默了下:“要不再送你一個?并在一起能看起來大些。”
“這倒是不用……”他轉頭看向邊吃邊擺弄着摩托車挂件的樂,“說起來,還沒向你介紹,這是我的弟弟,樂。”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點了點頭說你好。
“阿樂,你該打個招呼。”
或許是有兄長的身份在,憬的語氣淡淡的,卻自然帶着一絲威壓,叫做『樂』的少年聞言不情不願地擡頭,酒紅色眼尾盛放着明顯的敵意。
他說了下自己的名字就草草了事,一副不問世事的樣子,唯獨對我有着來路不明的反感嗎。
8.
我沒想到憬會叫住我,談起方才在甲闆上的事。
“其實我剛剛湊巧也在甲闆上透氣,看到你好像被一個看起來很不好惹的男人纏上了,不要緊嗎?”
“沒事沒事,隻是替客人解決小小困難不足挂齒!”
“不過,夜子小姐你身手這麼厲害,卻隻是在這裡當服務生,總覺得很可惜。”
“服務生隻是兼職,其實我的主業是便利店店員來着。”
我攤攤手解釋道,心裡其實對憬話裡話外的誇獎感到由衷的舒爽,總想要再聊聊,可惜對講機又傳來通訊:
“五分鐘内來值班室開會。”重複了三遍。
“我得走了。”懷着些許遺憾,我收拾了下心情向二人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