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時到,蘇意眠在蘇家人簇擁下走出府門,坐入花轎。
儀仗隊伍啟程,鑼鼓喧天,百姓夾道歡呼,獻上祝福。
她的思維卻還停留在昨日,林氏對她說得那番話。
起先不過一位母親對女兒的囑咐,告訴她宮中可不比家裡,規矩要更多些,人心也要更複雜。
說着說着,林氏就扯到當初。
蘇父那會兒不過六品小官,被派往圖魯巴議事。
年輕時的蘇父自是儀表堂堂,心高氣傲。議事結束,他逼的圖魯巴對天炎朝尤為不滿,卻不得不答應他的條約。
圖魯巴就在他回去路上,埋伏了不少人馬。打鬥中,蘇父不小心跌落矮坡,也成唯一一個活下來的人。
跌入地底的蘇父,遇到下山的空山聖女。
聖女好心救助,他的雙眼卻粘在聖女身上。他隐瞞自己的身份,隐瞞自己已有家室,謊稱自己遇到山匪,不小心跌落下來。
聖女可憐他的遭遇,帶他到半山坡小屋休養。
經過幾日相處,蘇父了解了聖女的品性,開始哄騙聖女。
得聖女信任,他随她上空山,請求她父母同意他們成婚。
聖女父母不喜,卻拗不過女兒喜歡,答應是答應了,卻将女兒連帶蘇父趕出空山。
聖女悲切,蘇父一路安慰,到麟城進入蘇府大門時,聖女已有身孕。
見到迎上來的林氏,聖女恍然大悟,自己被騙了。
她鬧也鬧了,罵也罵了。除了帶來的兩人,自己孤立無援。隻能在蘇父半誘惑半威脅下,答應住了下來。
她以懷有身孕為借口,推遲與蘇父的婚期。
月份大了,聖女開始顯懷,老太太嫌這般名聲不好,便給蘇父施壓,要他與聖女早日完婚。
聖女住了幾月,将這裡摸了個透徹,她洋裝熱愛蘇父的樣子,讓他與老太太對抗。
那會兒蘇父就像迷了心智,甚至上朝都不去了,整日待在蘇府,與老太太作對,與林氏作對。
林氏也是這時,對聖女産生誤會。
後面幾月,她悄悄派人瞧着聖女的院子。偶然發現,蘇父背着所有人,要與聖女身邊一人來往。
那人卻用毒吓退了蘇父。
林氏覺得荒謬,卻再懶得管。
一直到聖女産下蘇意眠,一言不發地逃走。她都隐隐覺得聖女鬧騰,把蘇府弄得雞犬不甯。也便沒管蘇意眠的去向,直到今年蘇意眠進府。
蘇意眠垂眼看着自己手裡的蘋果,她爹曾觊觎阿娘。
她有種感覺,自己距離真相越來越近。
皇城高牆内,紅綢懸滿,燈籠高挂,一派喜慶祥和。
儀仗隊緩緩步入,引領身着鳳冠霞帔的女子,她踏着紅毯,步步生蓮。
踏入東宮,太子早已等候多時,他走近,接過她手裡的紅綢,面對皇族長輩,行三跪九叩禮。
禮畢,蘇意眠在婢女的攙扶下,到那喜氣盈門的卧房。她坐在床上,待跟過來的人離開。她掀開蓋頭,斜着躺下。
她手撐着頭,要不是等會兒還有人來瞧那什麼掀蓋頭的儀式,發現她亂糟糟的頭發不好,她就直接睡下了。
真是麻煩,她瞧了眼高高堆起的葡萄,挑了顆最不起眼的塞進嘴裡。
嚼吧嚼吧吞進去,她眯着眼回味,不愧是皇宮,那麼小的葡萄都那麼甜。
這隻手累了,她就換一隻手撐着,等得她都覺得半輩子過去了。
外面終于有了響動,她把躺過的痕迹抹平,端正坐姿,蓋上蓋頭。
門被打開,一股酒氣襲來。
太子在嬷嬷的指示下,握住秤杆緩緩舉起,即便身形搖晃,他動作依舊很輕。秤杆伸入蓋頭下,挑起那層輕薄的紅綢。
蘇意眠恰好擡眼,望入他的眼眸。
他深吸一口氣,眉眼如畫,唇如單砂,眼裡仿佛裝下世間萬物。他看得癡了,實在是太像了,竟讓他分不清眼前人是真是假。
嬷嬷們笑太子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提醒他,要進行下一步了。
他立刻伸手撫理她的頭發,接過嬷嬷遞來的餃子,喂給她。
待侍女問完話,兩人進行喝交杯酒儀式。
一切做完,她們嬉笑着離開,留下太子與太子妃。
門剛關上,蘇意眠扯下頭飾,大大咧咧地躺下:“我方才瞧了,旁邊有耳房,你可以睡過去。”
“我能睡這嗎?”别扁舟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恍惚中。
她驚訝不已,彈坐起來:“你瘋了?”
别扁舟不答,隻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