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說道:“既然母後的傷已無大礙,兩日後正好與寡人一同去骊山觀看賽馬。”他嘴角含笑,目光卻深邃難測,娮娮總覺得那笑容背後藏着什麼,卻又說不清究竟是什麼。
娮娮不自覺地後退了一小步,這一細微的動作卻未能逃過嬴政的眼睛。
“怎麼?母後不願與寡人同去?”他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帶着幾分陰郁,“可母後從前最喜與寡人一同觀看賽馬。”
娮娮聽到他這般語氣,腦海中不禁浮現那夜他掐住自己脖子的場景,心中頓時湧起一陣恐懼。
“好、好、母後陪你去。”娮娮隻得強作鎮定,柔聲哄着他,心中祈禱他不要突然發怒。
嬴政聞言,臉上重新浮現出溫和的笑意:“那寡人來為母後塗藥。”說着,他拿起案幾上的藥膏,輕輕打開,準備為娮娮塗抹。
娮娮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的不安,将自己最脆弱的脖頸再次暴露在嬴政面前。
從甘泉宮出來後,嬴政便冷聲對趙殷說:“把寡人兩日後去骊山賽馬的消息散播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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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的骊山,陽光明媚,嬴政攜一衆嬴姓宗親和衆将士來到骊山賽馬。
賽道上,駿馬嘶鳴,塵土飛揚。觀衆席上,呐喊聲,歡呼聲,此起彼伏。
娮娮安靜坐在案幾前,隻覺得賽馬場面雖壯觀,卻有些混亂,駿馬飛騰過去,揚起的塵土在她眼前散不掉,有些嗆,再看案幾上擺放着的蜜漿,已經落了一層土。
娮娮四處張望了下,發現這裡居然就隻有她一個女性還有她帶來的幾個侍女,她有些奇怪為什麼嬴政偏要帶她一個女人來,難道他隻是單純想和自己的母親一起觀看賽馬嗎?
娮娮沒繼續猜測下去,隻因面前的蜜漿馬上就要被這些塵土污染,她急忙伸手擋在耳杯前,後來發覺這樣也不能避開塵土,便兩隻手捧起耳杯喝起來。
一旁本來看賽馬看的正意味盎然的嬴政不經意瞥見娮娮的動作,眉頭微蹙。
這個細作,好好的賽馬不看,偏偏捧着一杯蜜漿喝,真是無趣。
一場賽馬結束,率先沖到終點的是嬴姓宗親,觀衆席下便響起一陣歡呼聲。
歡呼聲結束,嬴政突然走下觀衆席,首先贊揚了一番大秦的好男兒,然後視線一轉落在一旁還在認真默默喝蜜漿的娮娮身上。
“母後。”娮娮忽然被嬴政點名,茫然擡起頭來看向他,對他露出一個笑容,嬴政接着說:“寡人記得母後在趙國也會騎馬,寡人突然想與母後賽一場。”
娮娮聽到這話瞬間無措,趙姬會騎馬,可是她蘇娮娮卻不會。
怎麼辦?如果和他一起賽馬豈不是要露餡兒了?
娮娮眉眼彎彎笑着對他說:“政兒,母後身子不适,你們賽馬吧,母後在一旁看着便是。”
嬴政挑了挑眉,“無礙,母後的騎術是我大秦女子當頭,母後若身子不适便騎追風這匹馬,它性子溫順,想來母後可以輕松駕馭。”
說着,嬴政便走上前來朝娮娮伸出手,然後不等她拒絕就牽着她從案幾邊走到了賽道上。
賽場上,那些身材魁梧的将士們見大王竟要與太後一同賽馬,頓時群情激昂,呐喊聲、叫好聲如潮水般湧來。
然而,唯有趙殷眉頭緊鎖,心中隐隐不安。
他清楚地記得,姑母在趙國時從未騎過馬,可大王為何偏偏說她擅長騎術?難道大王仍在懷疑姑母是細作?可前幾日在田單那裡得到的齊國細作名單中,分明沒有姑母的名字啊。
趙殷正暗自思忖,嬴政已牽着娮娮走到了那匹名為“追風”的駿馬前。
娮娮身高不及馬背,乍一見這龐然大物,不由得愣在原地。嬴政卻已不由分說,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手臂,作勢要将她送上馬背。
娮娮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她曾在新疆旅遊時騎過一次馬,但那是在工作人員的牽引下慢悠悠地踱步。
如今卻是賽馬,講究的是速度與技巧,稍有不慎便會摔得粉身碎骨。
還未等她回過神來,嬴政已将她穩穩扶上了馬背。他的大手覆在她死死攥緊缰繩的手上,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低聲道:“母後莫怕,追風性子溫順,不會傷您。”
娮娮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心中卻如擂鼓般狂跳,她隻得先發制人,輕聲對嬴政說道:“政兒,母後今日身子不适,騎術早就生疏了,一會兒如果出了醜,你千萬不要笑話母後。”
“寡人怎會笑話母後?”嬴政輕笑一聲,随即轉身走向一旁的駿馬昆侖,翻身一躍,穩穩坐于馬背之上。
賽道上,其他将士與宗親們也紛紛上馬,氣氛瞬間緊繃。
鼓聲驟起,起點處的馬匹如離弦之箭般飛馳而出。
娮娮還未來得及拉緊缰繩,追風已猛然沖了出去,她強壓下喉間的驚叫,雙手死死抓住缰繩,身體随着馬背的起伏而搖晃。
明媚的日光下,駿馬奔騰,蹄聲如雷,塵土飛揚,天地間隻剩下那一道道疾馳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