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是喬橫蒼白的臉上沾染着鮮明的血色,發絲間卡着桑葚殘渣,渾身透着淡淡的果香,耳朵、脖子、手臂都是打鬥時留下的痕迹。
以至于分不清哪裡磕着碰着,腦袋到底有沒有緻命傷,他就好像沉睡過去般合上眼睛。
“你還想做什麼,你這個瘋子!”梁羽恒鼻青臉腫上前查看情況,一把将人奪了過來。
他已經無法以正常人的角度來看待這位突然冒出來的聲稱是喬橫弟弟的人。
一米不到的水池,手腳健全的成人,以及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哪個正常人會是他這種反應。
那副神色就好像喬橫真的死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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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放心,我沒事媽。”
一雙登山鞋踏足在青石台階上,底下松柏翠綠,幾處灌木漸漸枯黃,擡眼望去是肅穆的廟宇神佛。
喬橫在挂斷前不忘囑咐,“媽,下次有什麼可以直接和我聯系,我最近都不忙,别老是麻煩人家了。”
“你們好好的,等我回去。”
電話那頭明顯哽咽,而後平複道:“好,兒子注意安全。”
錢昊和停好車的梁羽恒打了個照面,然後向喬橫确認要離開的時間。
“那小子呢?”喬橫張望道。
他從昨晚之後就沒看見對方的人影,打架逞兇倒是怎麼都攔不住。
喬橫活動着脖子,整個人折騰得腰酸背痛,等會兒還要爬山上去祈福。
“少爺他先回去了,你要下山的時候記得提前告知我。”
錢昊看着被波及的喬橫歎氣搖頭,回車上時還不忘打量戴着口罩也遮不住鼻青臉腫的梁羽恒。
不難想象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沖突,雖然極大的可能是他們的少爺先動手,但面前斯文的青年若非無冤無仇也不至于如此倒黴。
“昊哥,你知道他之前有像這樣的舉動嗎?我聽夫人差點鬧出過人命,這是真的嗎?”
喬橫把人拉到一邊小聲說話,心裡還在琢磨駱應辭的表現。
“其實我不清楚少爺的事情,第一次接觸是在兩年前他高中休學的時候,不過他是個聰明人。”
“……”真的聰明嗎?
這小子張口閉口就是厭學,現在還卡在明年高考呢。
喬橫對于駱應辭的學業其實很寬容,因為像他們這種人重要不是努力而是體驗,即使拖上一年半載時間和金錢也會為其托底。
但是通向古廟的山路幽遠,沉寂的鐘鼓傳來禅響,不管是誰都應懷着心誠則靈的敬畏,才能一睹萬般皆苦楚的菩薩慈悲。
當年奶奶聽信了改名的玄學,那位半路冒出的大師說喬橫面相孱弱卻眉眼霸道,必須要用名字壓一壓,否則禍福相依受困于行,命中恐有坎坷劫難。
誰知他從小就記吃不記打,惹得到處雞飛狗跳,做不到父母期許的持之以恒,倒真的成了街坊鄰居口中橫行霸道沒人管教的孩子。
喬橫默念着簡單直白的祈願,卻不是為昨晚再度落水的他而祈禱。
相反他水性很好,體測肺活量驚人,在一衆同齡小孩裡面是憋氣最久那個。
喬橫滿心焦急又被喜悅沖昏頭腦,一時接受不了除系統外的信息,倒在溫泉裡動彈不得,直到身體躁動不已,内心卻趨于平靜。
再睜開眼看到的卻是駱應辭難看的臉色,而後對方轉身離開就再也沒有出現,連晚上的民宿都沒睡,留喬橫一個人清早收拾行李。
喬橫覺得駱應辭的問題确實很大,相信他也認識到了自己的行為,無法擡頭面對大家,所以幹脆一走了之。
因此喬橫希望駱應辭不要苦大仇深,如果能告訴他心中所想,那就再好不過。
上有千千結,行過百十人,廟會多男女,瞻坐明堂前。
他祈願駱應辭長命百歲,祈願父母家人平平安安,祈願這個世界的喬橫幸福美滿。
“施主,不如讨個好彩頭。”
喬橫出來就碰見了寫平安符的台子,梁羽恒也添完香火出來,還給家裡人買了些書畫字幅。
喬橫給家人都求了平安,見梁羽恒留信息的時候才注意到他比原主小了小半年,生日就在十一月,好巧和喬爍挨着。
那段時間他提前給弟弟訂了個蛋糕,也就沒太矯情非要卡點說什麼生日快樂。
看他們家裡也是講究的書香門第,可喬橫沒有收到任何慶祝的消息,或許喬爸喬媽私下走動得比較近吧。
“阿喬你這是真的把那人當做弟弟嗎?”梁羽恒頗為震驚探着口風。
喬橫将祈福的紅帶用力上抛,飄向樹梢高高挂起,臉上流露出虔誠,很快相視一笑。
“這有什麼你也比我小,到頭來我才是大哥。”喬橫倒是真的過了把瘾。
“昨天發生了不愉快,我也給你寫個身體健康吧,就當是替他賠禮道歉了,你覺得如何?”
對方遮擋着面容,隻怕這幾天都不好在人前露面,喬橫一時也想不出其他什麼安慰的話。
梁羽恒無奈地想笑,又扯着痛處,柔聲道:“如果能讓你開心也無妨,不過這樣的你反而更加有趣。”
喬橫怕了他似的擺手婉拒,最終在下山之前事先通知錢昊,卻收到了原地等待的消息。
對此喬橫表示他簡直就是比富貴命還要命,非要坐敞篷車才舒服。
讓梁羽恒先行離開後,喬橫把平安符拿在手上細看,就接到了電話。
想念的聲音由遠及近,再近:“哥哥,轉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