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今日和駱應辭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喬橫望着那些陌生的精緻的飯菜,才猛然回頭驚覺他曾經獻醜的四菜一湯。
他不止一次為駱應辭重複做幾樣菜品,當做學習獎勵、當做日常驚喜,他以為駱應辭是真的喜歡。
内心翻湧澎湃不息,如猛烈的潮水沖刷着他的理智和大腦,讓人狂喜忍不住拍手稱快,直至四肢僵硬麻木,激動之餘隻剩下帷幕将掀的無所适從。
不夠,顯然還不夠,喬橫如同被從天而降的瓢潑大雨淋了個透,打在臉龐手臂還有後背,衣服緊緊貼着身上狼狽不堪。
駱應辭是如何露出無知驚訝的表情,然後朝他潑去怒意的冷水,而後又讨好般互相取暖,他當真不知道喬橫會登門拜訪嗎?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試探?
有太多雙不同視角的眼睛,每一次都在尋找着目标,以至于喬橫的記憶開始混亂。
“小夥子看你的臉色,你還好吧?”
車門被人貼心打開,本來就壯實的陳叔穿着加絨皮夾克,拉鍊豁開藏不住人到中年的啤酒肚。
“平時少爺也喜歡做這個位置,我開車平穩安全,你坐着還暈不暈,年輕人還是要靜下心來才好。”
喬橫從怔愣中回過神來,根本沒注意坐車的反應,賠笑道:“麻煩陳叔了,還讓你陪着我吹冷風。”
“哪裡的話,這是我的工作,昨晚應該我去接你們,這不少爺還想着照顧我,畢竟孩子老婆都在家裡等着。”
喬橫内心欣慰至少駱應辭本性不壞,下車時不禁驚訝:“陳叔你怎麼開到了宿舍樓下?”
陳叔見他叫得親切,熱情道:“少爺囑咐的,他還說你暈車嚴重,你這身體現在好點了沒啊?”
“不過是一點小問題而已。”
喬橫笑着回應,目送對方繞到車頭重新坐到主駕駛,一雙粗糙的手調試車内的後視鏡。
陳叔見他還沒走,語重心長道:“開車的人很容易忽視這些鏡子,像你們這種新手更應該注意,不然翻溝裡後悔莫及。”
鏡子?
喬橫往後退讓了幾步,看見車身映着的身形,大腦瞬間宕機。
陳叔啟動車子,依舊朝外禮貌性點頭,嘴上還在寬慰他,“诶呀人沒事就好,你這暈車别是吓着了。”
眼見着黑色的車尾即将劃過,喬橫不再呆愣原地,急忙邁着沉重的步子追上去叫停,雙手慌亂地拍在車窗上。
他聽見自己擠出喉嚨的聲音:“我隻來過駱家兩次,我是第一次坐你的車對不對!”
陳叔搖下車窗,神情疑惑反應了半天:“是啊,沒錯。”
即便得到肯定的答案,喬橫大腦仍然一片混亂,他沒辦法解釋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麼,作為喬橫應該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司機大叔,此前都是錢助理在聯系。
隻是對方表現得太熟絡了,或許天性自來熟,或許是他自己過于沉浸其中,等轉換過來才如此大驚小怪。
“抱歉,我記錯了,還以為上次也是你送的我。”喬橫失态地埋着頭。
陳叔表示理解,還忍不住寬慰道:“就是吳嫂着急喊人幫忙那次吧,我都是随時待命的,要是少爺發作你也不用怕。”
原來不止是他,連身邊的工作人員都很在意駱應辭的狀态,有什麼風吹草動都能響應。
這些都是陪伴在對方身邊少說好幾年的人,而自己不過才相處幾個月就試圖跨過那道屏障,喬橫一想确實有些越界了。
可喬橫還是想弄清楚,至少是和自己相關的事——他在這場相處裡扮演的到底是什麼角色。
喬橫打起精神,笑容慘淡道:“陳叔你那天不是有事嗎?我要是能早點坐到你開得這麼平穩的車,也不用差點走錯了方向。”
在得到答案後喬橫獨自坐在寝室樓下,三三兩兩結伴的人從草坪走過,曾經站在陽台吹着風打電話無意注意到的路燈,從底下看花紋繁複設計獨特,而此刻他也成為了親臨其境的裝飾。
那天他記得很清楚,在其他人都在為駱應辭面對陌生人而警惕小心時,隻有喬橫義無反顧滿心歡喜熱臉貼了上去。
就算這場“驚喜”早有預謀,可那個故意不叫司機騎着自行車載他離開的少年,費心費力圖的是什麼?
難不成他在路口像觀察獵物一樣,然後尾随他直到确認走錯了方向,才暫時放下了對他的試探和戒備。
喬橫簡直頭疼得要命,無論如何駱應辭絕對起了疑心,但是他怎麼可能坦白這一切。
*
“喬橫你終于安全回來!”
熊家逸喜出望外從電競椅上起身,腳步虛浮差點沒站穩,還是喬橫扶了他一把。
“你酒都還沒醒吧。”喬橫盯着對方上下打量。
熊家逸難堪道:“給你發消息也不會,打電話也不接,這一天去哪兒了有沒有受傷?”
“我沒事,也不看看我是誰,倒是你怎麼惹上了那種人?”喬橫總算知道對方為什麼打個遊戲天天夜不歸宿。
熊家逸氣餒地抓了把頭發,“其實也沒什麼,就當被路邊的狗咬了一口。”
喬橫看他走路姿勢别扭,又聯想起醉酒時的胡話,頓時五雷轟頂說話都不利索了,“那……那架勢你有心裡數嗎?”
寝室裡除了喬橫,熊家逸還真找不到信任的人,于是無奈地點頭:“應該沒事吧,一拍兩散就好,這種事情你懂吧……”
“……”喬橫認真道:“熊二你别瞞着我,要是有什麼就給兄弟說,我告訴你對方可不是什麼好人。”
“放心好了,我也沒東西值得惦記。”熊家逸默默背過去,遊戲早就被删得一幹二淨,“倒是老陳他好像又遭人騙了。”
寝室裡禍不單行,喬橫沒過一天安生日子,好笑道:“怎麼你也知道他那女朋友的事情?”
“我以前就不相信你搶老陳的人,不過他腦子一根筋就算了,你怎麼也不解釋,當時打起來我們攔都攔不住。”
喬橫替自己挽尊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上頭了吧。”
“上頭?”熊家逸想笑又笑不出,畢竟站着腰疼坐着屁股疼,“你那身闆扛得住幾拳,打不還口罵不還手,老陳見你那副樣子也就沒繼續對峙。”